武藝不傳人,可是他可想親自教喜歡的姑娘。
於是,從最基本的開始,就算她什麼都不會,他也從來不會苛責她、嫌棄她,他甚至覺得,第一次看到七娘這麼手足無措的樣子,像一隻笨笨的小呆鵝,和平時的樣子完全不同,簡直更加可愛了。
他是這世上最好的老師,她是這世上最笨拙的學徒。
可是他很喜歡。
有時候他想,如果他能帶著七娘遠走高飛,大概也是過這樣的生活吧。
這四四方方的庭院到底太憋悶沒意思,張瑜望著她,突然說: “七娘,我們去城外吧。”
"好呀。"
少年背好弓與箭,又拿起石桌上的帷帽,認真地幫少女戴上係好,隨後牽著馬走出府門,他翻
身上馬,朝她伸手。
“來。”
薑青姝把手遞給他,輕輕躍到馬背上,背脊緊貼著少年的胸膛。她安靜地垂著睫。
張瑜抿緊唇,半抱著少女,呼吸忽然一陣陣發緊,溫熱的體溫隔著薄衫傳出來,他握著韁繩的雙
手越發扣得死緊,驀地收緊雙臂,低頭湊在她耳邊問:
"你介意嗎?"
她一怔抬頭,隔著薄紗和他黑沉沉的眼睛對視。"你這麼喜歡抱我呀?"
他笑了起來,朝她眨眨眼睛,一迭聲地道: “我喜歡啊,特彆喜歡,最喜歡最喜歡七娘……那我這麼喜歡,七娘肯給我抱嗎?"
“可以呀。”
她不介意的。
薑青姝每次拒絕彆人都能乾脆利落,唯獨在阿奚麵前一度心軟,這些事,著實分人,有人侵略感太強,即使不抱她,連眼神都會令她感覺到不舒服,然而阿奚即使抱她,也這樣小心翼翼。
好像小孩子突然得到了渴求已久的玩具,他笑得尤為燦爛。
"駕!"
少年一揚馬鞭。
兩人一路騎馬過集市,直出城門,到達郊外。張瑜抱緊她,帶著她一路輕功上山,來到山頂,隻見眼前四麵開闊,雲漢渺渺,天朗氣清。
他取下背上的弓箭,遞給她,有了之前的指導,她已經知道怎麼正確地搭弓了,隻是力氣還是很小,手指扣著箭和弦,用力地拉,也頗有些拉不開。
張瑜見了,無奈地從她身後伸手, “這樣。”他手把手教她稍微用巧勁拉弦,又擺正她的箭,突然說:"放。"
"咻!"
弓弦一顫,箭羽破空,卻直直沒入了泥地裡。薑青姝垮了垮臉。
"好難啊。"
少年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像哄小孩一樣柔聲說: “不急,我們再來。”
他再次抽出一支箭,再讓她搭弓,薑青姝拉得胳膊酸痛,箭鋒亂晃,遲遲對不準一棵樹,她咬緊牙根,臉色漲得微微泛紅,張瑜又抬了抬她的胳膊,親自湊到她腦袋邊,幫她對準。
“手臂要往上抬,氣息要穩。”他
說完,偏頭看了她一眼,被逗得大笑起來, “七娘,我不是讓你憋氣。"
薑青姝: “……噢。”
誰叫她真的很緊張啦,一緊張就容易忘了呼吸。
她原本想繼續專注地射箭,誰知道張瑜在一邊還笑得停不下來,越笑越大聲,甚至直不起腰來,薑青姝瞥他一眼,伸腳輕輕踹了他一下, "喂,你還笑。"
給點麵子行不行。說了不許笑她的呢!還笑這麼大聲!
少年一邊樂不可支地笑著,一邊嬉笑著躲開,一下子躥到她身後,偏頭望著她,漂亮的雙眸灼灼生光, "七娘,你真是太可愛了。"
薑青姝: "……"
到底哪門子可愛啊,真是的。
她算是發現了,張瑜對她的濾鏡簡直有十米厚,她乾什麼他都覺得可愛,眼睛黏在她身上連摳都摳不下來;反觀他兄長張瑾,她在他麵前,簡直連呼吸都有錯。
你們張家兄弟真是兩個極端。
張瑜和她打鬨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笑夠了,故作嚴肅地咳了咳,認真地提議道: “七娘。你就把那棵樹,當成你最討厭的人,想著射死他。"
薑青姝:懂了,把它當成謝安韞。敢算朕的位,朕射死你。
她努力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倏然眯起眼睛,瞄準那棵樹,專注得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單看這神情,不像射箭,反而嚴肅得像是預備著要殺人一樣。
"咻——"
這一箭,勉勉強強碰到了樹乾。她再次抽箭,繼續對準。
"咻!"
很好。
又比上一次有進步。
張瑜抱臂站在一側,崖頂的風迎麵吹來,吹起少年的衣袂和烏發,上下翻飛,他的雙目被眼前散開的額發遮擋,不禁偏過頭,認真地看著薑青姝一遍遍地挽弓搭箭,她心無旁騖,極為努力,臉上流露出他從未見過的肅殺神色。
這個模樣,倒有些陌生。她似乎有很多麵,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地方,他不曾見過。
但無論是活潑含笑的七娘、可愛笨拙的七娘,還是嚴肅冷酷的七娘,那都是她,張瑜都喜歡,他漫不經心地晃著腦袋,
忽然覺得,自己要是會畫畫就好了,能把這一幕畫下來就好了。
可惜他不會丹青,隻好在心裡默默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