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少年心裡積壓的熱意“砰”地炸開,緋色急遽攀上耳後,瞬間將他燒得通紅,他無措地抬眼,對上她複雜深晦的目光。
"對、對不起……"
他忍不住想道歉。
他怎麼就控製不住……張瑜忽覺懊惱,恨不得想扇自己一巴掌。
“沒關係。”她朝他彎了彎唇,眉眼彎彎,忽然又張開手臂輕輕抱了他一下,他瞬間僵立在原地。
“七娘?”
“阿奚,謝謝你這麼喜歡我。”如果她不是皇帝,或許早就要心動啦。
薑青姝鬆開手,笑盈盈地瞧了他片刻,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他回頭,看著她朝拴著馬的樹下走去。
【張瑜愛情+5】
【當前張瑜愛情度:100】他望著她的背影,呆呆地怔神了很久,突然又垂睫笑了起來,興高采烈地朝著她的方向奔去。
王璟言曾試圖在女帝身上尋找機會,讓女帝愛上自己,故而對於那位年輕的天子到底在想什麼,他試圖猜想過很多次。
毫無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她看似有情,卻又對每一個人都冷靜到近乎無情,她能對謝安韞激烈的質問反應冷漠,又能在親手握劍護住王璟言、讓他怦然心動的瞬間,又平靜地看著他被當庭杖責。
王璟言也不理解自己為何會對趙玉珩說出, “這一切都不怪她”這樣的話,王家於君王而言的確是大患,但他身為王家人,骨子裡的血脈令他無法站在公正的視角去審判這一切。
被家族所困,這一生也就如此了。
好在,他也算有個伴。
趙玉珩也比他好不到哪去。
他問他: "殿下知道,陛下和謝安韞之間的事麼?"
"知道。"
"那殿下可知道……她與張相,
並非趙家所看到的那麼不睦。"“略知一二。”
"殿下可曾想過還有其他人喜歡她?""想過。"
趙玉珩毫不避諱,悉數承認,隨後,他借著昏暗的燭火,俯視著王璟言自嘲的神情,淡淡道:"作為帝王,若她當真那般純良無害,我倒是會多擔心了一些。"
王璟言諷刺地笑出了聲, "殿下啊,趙郎啊,你也算是會安慰自己,擔心?那你現在算是放心了?你放心得下,然後呢?你聰明一世,世人都說趙三郎冷靜聰慧,你該不會想著,你放心以後,就算哪天突然死了,也不會在黃泉之下操心了吧?"
王璟如今淪落成一個罪奴,已經很少這麼說話了,突然和他剝開心腸、掀開假麵對話,已經不在乎什麼身份尊卑了。
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他甚至,試圖剝開趙玉珩的心,試圖看到他看似尊貴的外表下,和自己一樣狼狽不堪的心。這樣,才不顯得他這麼卑微。
趙玉珩卻很平靜地飲了一口茶,淡哂一聲,道: “或許吧,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結果。”"你——"
王璟言無言以對。
“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麼。”
趙玉珩一直都很清醒,清醒地被她接近,清醒地看著她為自己擋下墮胎的毒酒,更清醒地陷入這段情中。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怨懟的事,他的生活本就灰暗沉寂,至少這樣,一看到她,會覺得這四年的深官煎熬有了短暫的救贖。
幾日後, “學好規矩”的王璟言被帶回紫宸殿,但薑青姝卻親自來了鳳寧宮。她是來和他提秋獵的事。
禮部已經上奏,向皇帝確認參與秋獵的文武大臣、宗室王侯、士族子弟人員。
趙玉珩懷孕已滿七月,孩子在腹中已經成型,這種時候,稍有差池便是一屍兩命,薑青姝雖然對於冷落他非常抱歉,但權衡之後,還是說: “此去秋獵,路上不便,且人多眼雜,稍有差池便容易出意外,宮中有太醫輪流值守,朕覺得三郎留在宮中養胎最為穩妥。"
他平靜地聽著,目光好似寂寞的涼風,徐徐掠出窗外,沒入一片夜色中。
“可臣,已經很久不曾與陛下一起了。”
整個夏日,他都在行宮,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宮,未與她獨處幾次,她就又要離宮這麼多日。
她望著他清冷俊美的側臉、蒼白的唇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軟聲道: “三郎,這件事聽朕的好不好?等朕回來。"
趙玉珩微微垂眼,望著女子婉孌清麗的臉,一如既往地溫柔寬容,好像馬上就要在她的撒嬌下無條件妥協,卻突然平靜地說: "不好。"
薑青姝:
她第一次被他拒絕。
薑青姝頓了頓,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朕是為了你著想,萬一路上有什麼差錯,或者有人想害你……"
“可是。”
他反手握住她扯袖子的手,把她柔軟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腹部,隔著薄薄的衣衫,她好像能感覺到那股令人悸動的體溫,手掌驀地抽動了一下。
她聽到他湊近在耳邊說: “可是這裡,臣和臣的孩子,都舍不得陛下。”他說,舍不得她……
趙玉珩很少這樣直白,大多時候的隱忍克製,讓他此刻突然直白的話變得尤為令人悸動。她抬眼,對上他清潤柔軟的神色。
他又問: “七娘真的要拋棄臣和臣的孩子嗎?”
她:
她其實可以語氣果斷一些,直接下令不許他去,但行宮冷落兩個月、派遣他父親出征、又讓他撞見王璟言,是個人總會傷心。
她也想稍微顧念他的感受,用溫和的方式。
她目光稍移,盯著殿角的一盞精致鏤花的銅燈,按在他腹部的手指蜷了蜷,輕聲道: “朕會擔心的。"
"不必擔心,臣會照顧好自己。""你就這麼想去嗎?""嗯,不想和陛下分開一絲一毫了。"
他按在她手背上的手緊了緊,蟾光朦朧,他的膚色潤亮如瓷,倏然傾身過來,她下意識閉上眼睛,感覺到眼皮上傳來涼涼的觸感,轉瞬即逝。
掌心忽然有什麼輕輕動了一下。
她低眼看去,望著他的腹部。
懷孕因人而異,有人不太顯懷,有人孕肚極大,趙玉珩是前者,若穿得寬鬆些,孕肚則不是那麼明顯,但也恰恰因為這個原因,再加上他總是這麼虛弱,以致於她總覺
得這個誕育在他體內的孩子,也非常可憐孱弱。
好像一不留神就要消失一樣。
一個無辜的孩子,被她三番四次地動了殺死的念頭,可那墮胎藥終究還是在猶豫下錯失了去子留父的最好時機,她至今想起,也依然懊悔,覺得自己不該如此。
但胎動的—刹,實在是感覺有些微妙。
“她在喚母皇了。”趙玉珩唇角微漾。
她心裡瞬間柔軟起來,忍不住悄悄彎腰,湊得更近些,將耳朵貼過去,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順著她的發,她忽然感覺到什麼,猛地抬頭,有些驚喜又無措地看著他。
“地.....真的動了。”
“嗯。”
他垂著眸子,微微—笑,“臣和陛下的孩子,一定會是個很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