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青姝心裡卻最清楚真相是什麼。
她似是沒站穩一般,往後踉蹌了一步,伸手扶著牆壁,攥著門框的手不斷地用力,沉默許久,又近乎不甘心般地問:“他還能堅持多久。”
“臣還在竭力用藥引產,隻是陛下一直昏迷不醒,這實在是不好下手,臣現在也不能保證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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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施頓時啞口無言,他也是頭一次聽到皇帝當麵斬釘截鐵地說,她不要這個孩子,隻要保君後。
自古帝王,大多更重血脈。
秦施內心五味雜陳,感動於帝後深情,卻也著實沒有辦法,隻好抬起雙手,對著她傾身拜了拜。
“臣現在隻能儘力用藥拖延時間,至於其他,請陛下,恕老臣無能……”
薑青姝的雙手不斷地攥緊,沉默不語。
說罷,秦施歎了口氣,轉身回去繼續忙碌了,
隻留下薑青姝獨自站在原地。
她看著忙碌的眾人,真想進去看看,看看他到底怎麼樣了,或是喚一喚三郎,或許他聽到她的聲音,就可以醒過來了,可一想到許屏的話,終究還是心生猶豫。
她的身後,秋月已經小跑著追上來,看著陛下緊繃又黯然的側顏,輕輕喚了聲“陛下”。
她閉了閉眼,“跟朕過來。”
她拂袖轉身出去,秋月跟隨她來到殿外的一棵樹下,她問道:“你說那毒藥是朕手中那顆,說清楚是怎麼回事。”
秋月見四周無人,這才上前一步,悄聲道:“那藥是戚容所製,戚容最為了解,臣聽她這麼說時,也極為驚訝,但臣隻敢等陛下來了再說,不敢聲張一句。”
“立刻叫戚容過來。”
“是。”
片刻後,戚容被秋月叫過來,不等女帝親自發問,就直接道:“回陛下,臣為君後診過脈,幾乎可以篤定,這藥就是臣給陛下的那顆,臣隨師父日夜修習醫術,此用藥手法除了師父,幾乎尋不出第二人,斷不可能是巧合。”
那顆藥明明應該好好地放在殿中,那麼,又是誰做的?
薑青姝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名字。
王璟言。
她身邊的所有人,除了他愛情高忠誠低以外,其他人的忠誠度早已被她刷到了九十以上,不可能違背她做這些事。
除了他還能有誰?
可他也已經死了,也是為她而死。
薑青姝一直都知道,王璟言和趙玉珩之間有過一些暗中交流,彼時她猜到或許他們要聯手對付謝家,便故意裝傻,實際上推波助瀾、冷眼旁觀。
可若是……王璟言把她藏起來的毒藥給了趙玉珩……
那麼,趙玉珩早就知道那藥的存在,早就知道她動過害他的心思,也知道,她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信任他和趙家。
那他為什麼……還要如此?
若是換了彆人,知道這件事後,第一反應難道不是生氣嗎?難道不應該失望難過嗎?為什麼他不這樣?
明知她不夠愛他,他為什麼還要為她做到這個份上?
薑青姝想不明白。
可隱隱的,她又在潛意識中知道答案,趙玉珩對她似乎總
() 有著無限的包容,他若當真會因為這些事怪她,早在當初她設計張瑾與她發生那一夜之時,他就會出言苛責了。
但他從來沒有。
那一夜,他雖難過,卻也隻是在外麵靜靜地守了她一夜,幫她料理完所有後續之事。
有他在身邊的時候,她總是被照顧得無微不至。
可他也從來不會嫌麻煩。
薑青姝仰頭望了望天,忽然覺得鼻尖有些發酸。
但身為帝王,終究不會再臣子跟前表現得情緒失控,她平複許久,竭力定了定神,再次看向戚容,嗓音有些啞,“你說,這毒藥配方是你跟隨婁大夫所學所得,那他能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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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婁平尚在京城。
薑青姝閉目道:“朕記得,他還欠朕一個承諾,去把他帶來,用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價。”
秋月聞言,輕輕喚了聲,“陛下……”
其實,若是為女帝打算的話,秋月深知君後的做法沒有錯,若是此番君後和皇嗣都沒了,才當是解決了女帝的一大難題。
如今謝黨沒了,趙氏一族又少了一大製衡勢力,單單沒了皇嗣,也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畢竟,前朝與後宮相關聯,趙玉珩身為中宮,滿朝文武皆看得到女帝對他的情深義重,他在世一日,或許女帝會因為他而不忍為難趙家。
假以時日,就會徹底失控。
秋月很欽佩君後對陛下的情義,可她依然自私地希望,陛下如今還能繼續狠狠心。
可君後為了她做了這麼多,殫精竭力,毫不保留,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可以舍棄,這世上又有幾人,可以為了彆人做到這個地步?如今才十八歲的小皇帝,如若這般年紀就已經能做到如此鐵石心腸、漠視一切,那她也不會成為一個仁慈溫柔的明君了。
秋月想勸,卻不知道該怎麼勸。
薑青姝要派最快的人和馬去京城,正不知應該指派誰去,一直跟在她沉默不語的少年,終於出聲道:“讓我去吧。”
薑青姝回頭,驚訝地看著他。
少年揚唇朝她笑了笑,烏眸帶著稍許黯然,上前抬手,指腹輕輕擦過她有些泛濕的眼尾,柔聲說:“彆難過,彆著急,我替你去。”
“阿奚……”
他認真地說:“兄長送我的馬,日行千裡,跑起來是最快的,我可以替你做到。”
張瑜固然也吃醋難過,可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他就是不想看到七娘焦急難過,何況是活生生的命。
即便她難過是為了彆人。
但七娘就是七娘,她依然是他最喜歡的人,不是因為一件事就可以突然不喜歡的,這期間或許有諸多令他難過的事,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好好向她問個清楚,可她一傷心,他就又舍不得計較了。
也罷。
少年溫柔地撫著她的眼角,不顧周圍二人的目光,微微傾身,在她眼尾落下一吻。
她睫毛倏地一顫,伸手拉緊他的袖子,想說什麼,卻又全然哽住。
“你真的不必這樣……”
少年努力揚唇,露出一抹明燦的笑來,笑容一如既往地明亮熾烈,漂亮得令人挪不開眼。
他安慰般地摸了摸她的頭。
“放心交給我吧,等我回來。”
於是,這少年又再一次騎上了馬,明明與叛軍廝殺、趕來南苑已讓他精疲力儘,他卻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再次為她奔波,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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