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完一天的秋收任務之後, 幾乎所有人都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家裡走著。
三水村的夜很長,天空中布滿了星子, 或遠或近的閃爍著, 忽明忽亮。江潮跨著大步往公社食堂走著。
公社食堂的外頭亮了一盞燈, 下麵坐了不少人歇涼。交談聲一直沒有斷過, 在食堂前麵的院子裡坐了不少小孩, 大的有五六歲的, 小的不去到一歲。
從遠處走來, 江潮看到了自家的兩個小胖子混在一群小孩子中間,區彆還是很大的, 大概是彆的孩子都太瘦弱了,身上沒有幾兩肉,就他兩白白胖胖的,可以瞧見安溪在這兩個小家夥身上下了多少心血, 才能把他們養地這麼敦實。
江潮還沒上到跟前,小決明就眼尖地看到了江潮。
“爸爸,爸爸”,小決明從地上爬了起來,撒著小腿搖搖晃晃地朝爸爸奔了過去。
看他那不穩當的樣子, 可能下一秒就要摔倒似的。江潮忙大步上前, 把小決明抱在懷裡。
小茵陳慢了哥哥兩步,不過很快也爬到了江潮身上, “爸爸,要媽媽。”
小茵陳眼睛裡包著淚, 白嫩的小臉沾了不少灰,斑駁成了一片。
“媽媽壞,不要哥哥了”,小決明兩雙圓溜溜的眼睛裡閃著委屈,他渾身臟的不比妹妹好到哪裡去。
兩個小家夥軟綿綿地聲音仿佛能將人的心暖化。平時兩個小家夥看著嬌氣,沒想到真離開大人身邊的時候卻還挺堅強,就是安溪剛走的那天哭地昏天黑地,之後一直都挺乖,讓待在食堂和彆人孩子玩,也都老老實實的,就是不知道這中間哭了沒有。
“江潮,收工了啊!”旁邊有人喊道。
“收工了,九叔,今天麻煩你幫我照看孩子了”,江潮回道。
“那有啥,反正我又沒事,也不差多看你家這兩個小的。而且兩小人可聽話了,就在旁邊自己玩,一點不給大人找事情,你教得好”,九叔扯開嘴笑著,露出一口稀疏的牙齒。
“您腰好點了吧!”江潮問道。
“多虧了你媳婦,現在好地差不多了。”
“九叔,你可是咱們村的老壽星,咱們都盼著你好,活過一百歲呢?”坐在九叔旁邊的一個中年婦女熱情地說,說著她又把頭轉向江潮。
“江潮,嬸子該說你傻還是傻了,你說娶了個媳婦不讓她在家裡好好帶孩子,去考什麼大學。你每天出工那麼累了,晚上回來還要照顧孩子,這是圖啥?聽嬸子的,就算你媳婦考上大學了,也彆讓她去讀,這人一旦發跡起來有了更好的選擇,還能瞧得上你,那翻臉起來可比翻書還快。嬸子這是和你親,才願意跟你說體己話,要是擱在外人身上,我肯定不多嘴的。不信你問問這裡的叔叔嬸嬸是不是這個理。”
江潮把臉上的笑收了起來,這些話這些天他不知道聽了多少,村裡人輪番上陣跟他談心,一個個自家的的事還一團遭,管彆人家的事倒是頭頭是道。
“壞人,不許說媽媽壞話”,小決明睜圓了眼睛,雖然小家夥還不大能聽懂大人在說些什麼,但潛意識會去維護最親近的人。
“嬸子,臭小子什麼都不懂就會亂說話,回去我就收拾他。對了,這個月修公路的指標已經下來了,輪到你家愛國了,麻煩你跟他說一聲,讓他等秋收結束以後,到白門坳去報道。”
江潮說完,中年婦女臉色青了不少,如果說修公路苦,那修到白門坳那一段更是苦上加哭,那地方不止離家遠,而且周遭全是重山峻嶺,路都沒有,一路過去需要開山炸嶺,要是一個不小心被亂石擦到,那也隻能自認倒黴。
“江潮,我家愛國最近身體不大好,你看能不能換個人去。”
“嬸子,你該知道這根本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你要真擔心愛國的身體,可以自己問問看有誰願意跟你換。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江潮的身影漸漸遠去,中年婦女卻是一臉愁苦相。九叔拿扇子往身上拍了拍,那雙混濁的眼睛裡有著看透世事的從容。
看透卻不說透,他自認為還是能看透江潮幾分的。這小子心眼比誰都多,還記仇,自己不舒服了變著法的也要讓彆人不舒服。
他甩了甩手,往食堂外麵慢慢踱步而去。
回了家以後,江潮把兩個小家夥扔到澡盆裡隨他們撲騰。他在旁邊直接提了一桶水往身上衝著,水傾倒在了鍛煉緊實的腹肌上,把田裡帶出來的熱汗和稻穀殼都儘數衝掉。頭發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在脖子上,小麥色的皮膚上水光淋淋。拿著毛巾隨便在身上擦了擦,江潮隨即蹲下在兩個小家夥身上搓了一陣,才一手一個把人提出了澡盆,扔到床上。
一開始兩個人還打打鬨鬨的,後來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哭了起來,一個哭地慘過一個。
“我要媽媽,媽媽,嗚嗚……”小茵陳扯開嗓子大哭起來。
“寶寶要媽媽,媽媽不要寶寶了”,小決明癟著嘴,就要往床下爬,差點沒直接從床上摔了下去,江潮把小決明提了起來,嚇得一陣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