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宸把尾巴拽進來,魏元衡這才發現,它竟然拖了一隻比它體型大十倍不止的成年羚鹿屍體回來!
把羚羊屍體拽進來,殷宸又跳出去,卷著大石頭上來,把石頭重新懟進大縫裡,大風戛然而止。
殷宸這才搖晃著尾巴,歡快的跑到魏元衡身邊
它把前爪搭在魏元衡腿上,仰著小腦袋看他,魏元衡也低著頭,看著它可愛的模樣,要不是傷重到動不了,特彆想伸手摸一摸它。
殷宸看著男朋友虛弱的樣子,彆提多心疼了。
她憐惜的拍了拍他的手,跑到火堆把盛著水的石碗卷下來,顛顛跑來喂到他唇邊。
魏元衡笑了一下,順從的低頭喝著,溫熱的水滋潤了乾澀的唇喉,滑過冰冷的肺腑,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石碗很大,魏元衡喝完還剩下很多熱水,殷宸便湊過頭去也舐了幾口,魏元衡含笑看著它,並無任何嫌棄之意。
然後,它就把尾巴探到他身上,開始解他的衣服
魏元衡愣住了!
民間多有鬼怪謠傳,說狐妖化為美貌的女子勾引過路的書生吸人精魄,狐妖也慣來被當作邪惡的妖物,但這樣的傳說在周國卻是不存在的,恰相反,在周國,狐、尤其是雪狐,向來被當作神聖的象征
—因為相傳周國的開朝之祖,便是受到了一隻九尾雪狐的庇佑,得以王天下,建立一代霸業!
況且,他也不覺得,有這樣一雙乾淨眸子的小雪狐會對他有什麼惡意。
靈巧的尾巴扯開他的腰帶,腰間的玉佩香囊在落地之前被它接住放到一邊,解開血跡斑斑的中衣,露出裡麵少年尚顯的勁瘦單薄但線條已經足夠漂亮的白皙胸膛。
雖然覺得它不會是那個意思,但甚少這樣裸露自己的少年還是微微紅了臉,相比之下,已經在前兩個世界裡進化成真老司機的殷宸就顯得坦蕩的多!
而且男朋友這一身傷痕,讓她隻有心疼,什麼旖旎曖昧都扔邊上去了。
她用尾巴沾進熱水裡,浸濕了輕輕擦拭他身上的血痕,雪白蓬鬆的尾巴瞬間臟兮兮一片,魏元衡看的怔住,下意識道:“彆……”
殷宸不鳥他,細致的把已經凝固的血跡擦乾淨,露出縱橫交錯的傷口
這時候倒要感謝這裡寒冷的天氣,讓傷口不至於快速感染,在這個沒什麼好藥隻能靠人類身體硬抗的位麵裡,這也足以讓殷宸鬆一口氣。
它把第三條尾巴伸過來,裡麵竟然卷著好些嫩綠的草藥。
魏元衡也已經在北山裡走過兩天,厚厚的積雪層中連野草都少的可憐,更彆提是這樣的草藥了—他不知道,它是廢了多少功夫才找到這些草藥的。
殷宸把草藥塞進嘴裡,嚼碎了一點點敷在他傷口上,狼爪撓出來的傷口很深,尤其是他胸口那長長一道,再深些幾乎就傷到骨頭了,即使她動作再輕,他也還是疼的身體緊縮。
魏元衡閉上眼,緊緊咬著牙關
—比起單純的身體疼痛,他的模樣,倒更像是因此而回想起什麼更痛徹心扉的、讓人絕望的回憶!
殷宸輕輕舐了舐他沒有傷口的手背,帶著安撫又溫柔的意味,魏元衡一震,慢慢睜開眼,深深看了它一會兒,攤開手心,它又柔柔的舐了舐他掌心
他神色一動,一種說不出的溫軟溢滿心口,讓他自得知母後病逝宮中一直冷成冰的心臟,又慢慢的跳動起來。
他屈起手指,指肚終於觸到了它茸茸的軟毛,和他想象的一樣,帶著陽光般溫暖的柔軟。
他慢慢笑了起來
殷宸見他露出笑容,心裡才舒了口氣,它把草藥塗完,叼著空碗跑到羚鹿屍體旁,鋒利的指甲輕巧劃開凝固的傷口,血水流進碗裡,她足足盛了兩大碗,血水也流乾淨了,她這才劃開幾道肉條,和著血、草藥和雪水扣進碗裡,掛在火堆上煮湯。
規則咳嗽兩聲:“你這有點過分了吧,狐妖什麼的通靈性會生火也就算了,你怎麼還煮湯啊!你還沒成精呢!”
“我是一隻絕頂聰明的狐妖不行麼!”在人設崩潰邊緣大鵬展翅的殷宸理直氣壯:“你瞧瞧我男朋友,十三四歲的孩子,一身傷,連口熱的都喝不上!你個鐵石心腸的無所謂,我可舍不得!”
“……”規則無語凝噎:“你可真是太特麼聰明了。”
殷宸才不鳥它,等湯煮好了,背過身避開魏元衡的視線,把小爪爪塞進嘴裡一咬,流出的血滴都混進湯裡,再把傷口舔沒不留下任何痕跡了,才用尾巴卷著細致的喂給魏元衡。
狐妖之血堪比靈藥,魏元衡喝完,臉上總算是有了點血色。
殷宸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好,輕快的跳進他懷裡,魏元衡終於有了些力氣,他吃力的抬起手,輕輕抱住它,一下一下,慢慢撫摸著它蓬鬆柔順的大尾巴
謝謝兩個字,太淺薄了,他甚至不想再說
冰冷的寒風、死寂的絕地,昏暗的洞穴、搖曳的火光,隻有懷裡絨軟的溫暖,偎貼著心口,是真實的溫度。
在這樣的氣氛中,那些本想永遠封印在記憶深處的、碰一碰就流血的憤怒、陰鷙和委屈,情不自禁的便吐露了出來
“我是周國的三王子,皇後唯一的嫡子,我的外祖一族,是為周國代代守衛邊疆抵抗外敵的大將軍。”魏元衡仰著頭,黝黑的眸色晦澀幽邃:“周國先立嫡後立長,我名義上的大哥是貴妃之子,父王偏寵貴妃,以至於給了她不切實際的妄想。
她的野心淺薄又可笑,哪怕母後外祖他們知道,也一直不以為然,他們都說,父王雖然懦弱多情,但總歸是有為王者的分寸,我們誰也沒想到,他會如此糊塗、又如此狠心……”
魏元衡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來,直到最後,幾近於無。
他還記得,兩個月前,父王親自授他尚方寶劍、命他代父北巡督查地方,天下都說,這是父王對他的信任與厚愛、終於決定將他封為太子的先兆。
但就在這兩個月裡,他的母後在深宮中暴斃而亡,他的外祖父和幾個叔叔戰死沙場、十萬兵權被奪,而他自己,也在匆匆返程的路上被刺客追殺,滾落雪穀流落北山。
這的確是貴妃所為,但是,如此大的動蕩、如此大的陰謀,說周王一無所知,誰信?
他的父王,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將他生生推入地獄!
殷宸怔怔看著他
對於她來說,這隻是一個夢中的人間位麵,但對於他來說,每一世,都是他切身生長經曆過的。
對一個十四歲的、曾經應有儘有的少年來說,該是多麼殘忍的事!
她說不出安慰的話,隻能趴在他懷裡,靜靜的陪伴著他。
這番傾訴似乎耗儘了他所有的力氣,他昏睡了過去,就在殷宸也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察覺到身下人的溫度燙了起來
—他發高燒了!
受了那樣重的傷,殷宸早猜到他今夜不會好過,也提前做好了準備,她卷過一個碗,裡麵是燒的溫熱的雪水,她用尾巴沾濕,給他擦身降溫
溫水被滾燙的皮膚燒燙,就再擦上新的一層,一遍又一遍,大半個夜,殷宸就守在他身邊,一次次測試他的溫度,終於在淩晨時分,他的體溫漸漸降了下來!
殷宸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疲憊的窩在他胸口
她現在還是一隻幼狐,這幾天折騰的,就算是妖精也累啊。
這時,一隻手輕輕摸上它絨軟的後頸,半昏半醒的少年摟住她,緊緊的按在心口
殷宸安撫的舐了舐他的手腕,突然聽見他輕輕的呢喃:“彆離開我…”
殷宸用小爪子拍了拍他
誰離開他,她都不會離開他的—她就是為他而來的!
雖然不能說話,但他卻似感覺到了,緊握的泛白的手指鬆了鬆,昏睡中唇角都露出些放鬆的笑意
彆離開他
等他醒來,等他將來,他可以把自己的所有,都回報給它!
畢竟,在他身陷深淵一無所有的時候,隻有它,保護他、陪伴他、救贖他……
……
清晨明媚的陽光從洞口漏進來,照亮了幽暗的洞穴,驅散一夜的冰冷。
魏元衡緩緩睜開眼,陽光刺進眼睛裡,讓他清晰的意識到,活著的滋味。
昨夜昏昏沉沉的記憶從腦海中蘇醒,魏元衡低下頭,看見在他懷裡睡的正香的小雪狐—
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是魏元衡珍貴的還沒有黑化的純純少年時期,好好珍惜吧,等他長大了、變強了、當老大了,就隻會日人(狐狸)不會臉紅了(滄桑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