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嘣, 嘎嘣。”
堅硬的金屬被慢條斯理咬碎的細微聲音, 隨著風飄散在高樓頂層。
些微能量碎屑慢慢飄到地上, 遊蕩在附近街道的喪屍頓了頓, 猙獰腐爛的麵容上已然看不清輪廓的鼻子動了動,沒嗅到什麼人類肉食的氣息, 又茫然的繼續遊蕩前行。
殷宸看見這一幕,嘖嘖兩聲。
她正側坐在大廈頂層的窗邊,諾大的落地窗早就被震碎,地板上還有幾具被燒成灰燼的喪屍屍體和一灘灘斑駁血跡, 好在這一塊窗棱是乾淨的,讓她可以休息一下。
她一腿伸長抵著對麵的牆, 手臂搭在支起的另一腿膝蓋上,從風衣兜裡掏出一把指甲蓋大小的白色晶核, 一顆顆扔進嘴裡。
小小的虎牙一咬,輕易將這坦克履帶都碾不碎的小玩意兒咬碎, 絲絲縷縷能量順著口腔融入四肢百骸。
她眯著眼睛, 居高臨下遙望著這座廢墟般的城市,曾經繁華熱鬨的盛況在兩個月前就被一朝摧毀,或者說,整個世界都在一夜之間改變。
兩個月前, 那一個特殊的夜晚, 瑰麗的流星雨源源不斷劃過天際,灑落數不清的外星能量塵埃,通過空氣、水和食物傳播進人體內, 全球三分之一的人直接變成喪屍。
它們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和人類理智,卻唯獨保留了貪婪的食欲,它們通過吞噬人類血肉維持行動甚至進化,而被撕咬後的人類也會在三天左右的潛伏期後轉化為喪屍,從而繼續傳播喪屍病毒。
因為人類社會的猝不及防,全球在短短五天之內又有超過十億人口的轉化。
而華夏因為人口稠密,損失更為慘重,像她現在所處的這座瀾城,幾百萬常住人口超過九成變成了喪屍,瀾城幾乎是瞬間就淪為一座死城——喪屍占領城市的大街小巷,幸存者們縮在角落中苟活,在絕望中渴求著國家的救援。
殷宸拎起旁邊的小收音機,這是她打一個舊貨小商鋪翻出來的,功能半死不活,她用力拍了拍,才斷斷續續傳出柔和的女聲,是關於附近已經建立的避難基地的消息,號召有能力的幸存者自行前往。
她就著播報聲,攤開一張染著血汙的大地圖,邊嚼著晶核邊看,隻覺得頭暈得不行:“這都哪兒和哪兒啊,到底該怎麼走啊?”
規則翻了個白眼。
“我就說讓你把那本初中地理書帶上,你非不乾。”規則冷笑:“你自己是個什麼水平,心裡就沒點B數嘛,連地圖都看不懂,你乾脆直接繞地球一圈好了,飛著飛著肯定能到。”
這是明晃晃的嘲諷,殷宸頓時不高興了:“你怎麼這樣說,我這不受限於先天條件嘛。”
她伸出一隻手臂,修長纖細的手臂輕輕扭曲,驟然幻化成火紅的翅膀虛影,她理直氣壯:
“我是鳥人,那能聰明絕頂嘛?鳥的腦容量本來就小,智商不高是正常的,我這是力求符合人設,你懂個屁!”
規則:“...”
它白長這麼多大,還從沒見過如此湊不要臉之人!
它心中無比疲憊,擺了擺手:“行了,我怕了你了,我給你指路,你跟著走就行。”
殷宸自覺大獲全勝,美滋滋把翅膀又轉換回來,拎著破爛的小收音機走到窗前一躍而出,踩著高高低低的廢墟屋簷,徑自往目的地走。
她在一棟高大的寫字樓前停下。
隱約的人類味道順著緊閉的大門縫隙飄出來,夾雜著腥甜的血腥味,對於已經餓瘋了的喪屍們來說,這是多麼大的誘惑不言而喻。
四麵八方的喪屍漸漸聚集而來,它們聚在門口,擁擠著往前,但當殷宸走過的時候,那一雙雙空洞嗜血的眼睛裡就漸漸閃爍出本能的恐懼。
殷宸走到哪兒,那一片的喪屍就往後退,場麵宛若摩西分海,蔚為壯觀。
喪屍與變異獸都是因為吸收了病毒因子產生的變異,但是還是有本質區彆,相對於低等喪屍而言,哪怕是最低等的變異獸都還算生命,它們是血肉之軀,隻是擁有更強大的實力和本能,至於她這種變異獸頂峰的、具有返祖潛能的王者,哪怕如今尚未成年,也能輕易碾死這一片低級喪屍。
對於強者的威壓,野獸、喪屍,遠比人類更敏銳。
不過她現在還有正事要做,所以隻是隨意掃一眼這一群喪屍,就走到大門前,指尖火星一燃,就將裡麵的鎖融化掉,走進去後再隨便拉一個大柱子擋住,防止外麵的喪屍進來。
大廳被進來的人清理過,沒有活著的喪屍,但是殘破的屍體和血跡卻到處可見。
電梯已經廢了,殷宸順著樓梯往上走,大廈普遍寂靜,隻偶爾有某些樓層裡傳來詭譎猙獰的嚎叫和抓撓門板的聲音,在忽明忽暗的走廊裡,顯得極為毛骨悚然。
若是彆人得嚇得哆嗦,殷宸卻走得閒庭信步,順著規則給的路線在八層停下,循著搖搖欲墜的標識牌徑自走到儘頭的會議室門前,在緊閉的房門前停下,屈指敲了敲。
死寂的樓層裡,這一聲異常駭人。
裡麵無人應答,殷宸也不在意。
“我知道裡麵有人,我沒有惡意,隻是來找個人。”她懶散道:“林樂凱在嗎?”
隔著厚重的門板,她敏銳的感官能清晰聽見裡麵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某種低低的爭執後,門從裡慢慢打開一條縫隙,露出一張女人警惕的臉。
她看見殷宸,難掩驚色,下意識問:“你是誰?”
殷宸挑了挑眉,白皙柔軟的手掌按在鐵門上,也不見如何用力,女人連帶著大門卻都踉蹌著被推開,她堂而皇之走了進去。
屋裡休息的人見一個陌生女人進來,下意識拿起身邊的武器,但當看請她的時候,都不禁呆住。
他們看見的,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女孩兒,約莫不過十六七歲,肌膚白皙五官精致,臉頰上甚至還有些嬰兒肥,一雙剔透清亮的眸子看不見絲毫陰霾。
她披著修長的淺駝色長風衣,踩著及膝的長靴,裡麵穿著襯衫長褲,一頭長發隨便紮成馬尾,一手插兜一手拎著個收音機,英姿颯爽、神色平靜,站在灰蒙蒙的屋子裡,就像一道明媚的光,仿佛將整座房間都照亮。
眾人看著她,都是瞠目結舌。
末世之後,城市停水停電,幸存者苟且求生,每天都要在各地奔波,逃命、找物資、殺喪屍...即使不缺胳膊斷腿的受傷,一個個也是灰頭土臉、神情疲憊空洞。
兩個月來,她們第一次見到這樣容光煥發的女人,看著一點不像在末世求生的人,仿佛還是在末世前的繁華都市裡悠閒來去的年輕大學生,對比她們自己的滄桑絕望,簡直荒誕得可笑。
不過她們畢竟也是在末世活過兩個月的人,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末世還能這樣打扮的年輕女人絕非善類。
殷宸也打量著這些疲憊的幸存者,他們人數不少,卻大多是女人和孩子,隻有兩個中年男人,此時其中一個年長些的握著一把斧頭,站在眾人前麵,警惕盯著她。
殷宸坦蕩站在對麵,把收音機放下,扭了扭手腕:“彆緊張,我說了,我是來找林樂凱的,他在哪兒?”
聽見這個名字,眾人的視線不禁往邊上的一個男孩兒看,殷宸看過去,看見那個不過**歲的男孩兒,身形消瘦,身上的衣服不合身的寬大,一張灰撲撲的小臉露出驚色,正忐忑看著她。
“我叫林樂凱。”他慢慢挪出一些小步:“但是這位姐姐,我不認識您,您是不是找錯人了?”
殷宸衝他走去,中年男人下意識攔住她,她輕巧避開他的手臂,走到林樂凱小朋友麵前。
中年男人眼一花,轉眼那個女人已經輕快的站在林樂凱對麵,還從兜裡掏出一張濕紙巾,給他擦一把臟兮兮的小臉,仔細辨認一下,滿意點頭:“就是你。”
林樂凱被她這一係列動作驚呆了:“姐...”
“你母親幫過我,我答應她的請求,照看你成年。”殷宸又挑剔的擦了擦他的小手,然後握住他的手,用平靜又決斷的語氣:“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我。”
林樂凱呆呆啊了一聲,殷宸又問他:“是這些人救了你嗎?”
她看似柔美清亮的眸子一片平靜,唇角的弧度天生微微彎著,乍一看讓人很是親近,但是看久了,會莫名覺得,那張平和友善的臉,帶著說不出的漠然涼薄。
變異獸中的王者候選人,本性便是冷漠鐵血,對於同族都會廝殺搏鬥,更何況是對於人類這種異族。
相較而言,她已經足夠友善了。
林樂凱對上她的眼,回過神來,連忙點頭:“對!李阿姨和劉叔叔他們一直在照顧我,還有劉哥哥,大家都對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