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室的林灼隱約聽到了阿比斯的聲音。
她循著聲音往走廊一側看去,透過灰色鏡片映入她眼簾的並不是她那陰鬱寡言的小亡靈,而是一位……過於耀眼的天族。
冷白色的皮膚讓他臉上的其他顏色被襯托得格外明顯,比如淺絳色的薄唇,還有那雙琥珀一般剔透璀璨的金眸,以及眼眶邊緣勾起人無端遐想的那抹紅。
銀色的短發落在他修長的頸側,有幾根調皮的發絲隨空氣中的微風拂過他眼前,陽光落下,發絲明亮得像是會發光的銀色絲線,無比純淨與聖潔。
林灼不否認,這位天族有一張殺傷力十分強大的麵容。
當從教室裡跑出來的學生回頭對林灼喊:“老師再見!”,結果不慎撞上天族的腿時,天族還熱心腸地伸手扶了那孩子一把。
“你還好嗎?”溫柔的嗓音猶如天籟,被及時扶住免於跌倒的學生仰起小腦袋,傻乎乎地看著天族神態溫和的麵容,仿佛被惡魔攝走了魂魄。
後麵陸續有學生從教室裡跑出來,看到天族,原本要撒歡的他們毫無例外全都安靜了下來,視線落在那天族身上撕都撕不開。
“我看到了天使?”有個小姑娘小聲呢喃。
和她一塊的小男孩糾正:“是天族。”
巴德爾微笑著,對這樣的目光早就習以為常。
無論是什麼年齡什麼種族,沒有誰會不喜歡他。
他隔著那些低年級的學生,抬頭看向林灼,好奇這位初次見麵就把阿比斯往床上拉的半精靈會用怎樣的視線看他,結果他一抬頭,就看到林灼正準備轉身離去。
林灼的反應出乎巴德爾的預料。
巴德爾在短暫的錯愕後開口叫住了林灼:“等一下!”
林灼側身的動作微微一頓,回頭望向巴德爾,問:“有什麼事嗎?”
巴德爾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反應,像公爵獨子弗雷·布萊特就曾用這樣的態度表達過對他的不屑,但在幾次相處後,弗雷還是把他當成了可以信任的朋友。
所以巴德爾並不慌。
他好奇地問林灼:“他們叫你老師?”
林灼:“然後?”
巴德爾笑著,親切的模樣與阿比斯的疏離冷漠形成了兩個極端:“你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
“學識的高低並不以年齡為準,天族先生。”林灼轉身離開,或許是她想太多,她總覺得天族的表現有些眼熟,自己似乎在哪見過。
可到底是在哪呢。
林灼一時想不起來。
被拋下的巴德爾並沒有對林灼進行糾纏,備受煎熬的阿比斯也沒有因為林灼此刻的反應而獲得救贖。
從小到大所有的經曆累積成經驗告訴他們——這世上不存在能拒絕巴德爾的人。
對阿比斯而言,不過是死刑立即執行和死刑緩期執行的區彆。
結果都是一樣的。
……
古爾薇格校長與老師們從教室後門出來,林灼走向他們,聽見古爾薇格校長打斷了幾位老師言辭激烈的話語,讓他們各自回去上課,隻留下了米勒一人。
“走吧,到我那坐下喝杯茶,我們慢慢聊。”古爾薇格招呼米勒和林灼跟她一塊回校長室。
路上,米勒對林灼說:“你的課程很精彩。”
早前的反對讓米勒此刻的讚揚顯得有些生硬,但她想,無論如何也該讓林灼知道,現在不是所有老師都反對她了。
林灼:“謝謝。”
校長室內早已準備好紅茶和茶點,三人落座後,古爾薇格就林灼在課上提出的觀點進行了進一步的詢問和驗證。
通過林灼有條不紊的回答,她們發現林灼的知識儲備大到驚人,根本就不像一個剛成年的半精靈。
確定林灼的學說並非信口開河後,古爾薇格對林灼的課程進行了點評,和米勒一樣,她認為林灼的課程很優秀,內容也很新穎,足以顛覆整個西沃大陸對魔咒的認知。
但她決定隻讓林灼負責低年級的課程,至於高年級,則由另外的老師抽時間來代課。
“為什麼?”米勒不懂,既然校長對林灼的評價如此之高,為什麼隻讓林灼去教低年級?
古爾薇格沒有解釋,而是問林灼:“你能理解嗎?”
林灼扯了扯嘴角:“能。”
林灼當然能,在林灼看來,他們能使用魔法,是因為他們掌握了與魔法元素溝通的手段,而不是因為得到了誰的允許。”
可光明教則主張魔法是神的恩賜,民眾隻需要依照書本學習魔咒符文,了解基本的魔法元素常識,煉幾樣趁手的工具就好,不需要也不應該深入,所以他們不會允許林灼這節課上的觀點成為主流,破壞神權在民眾心中不可撼動的地位。
對此林灼可太有經驗了。
當年她因為一些糟糕透頂的原因接觸到了魔咒的本質,並向老師提出她的想法,她的老師對此非常感興趣,以她的想法為根基帶著她一塊研究。
後來他們還一起提交了申請,結果沒幾天老師就失蹤了,她與老師的研究資料也被悄無聲息地銷毀殆儘。
當時巴德爾大帝才剛陷入昏迷,光明教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機會就敢這麼心狠手辣,放在百年前的阿斯加德,恐怕會招惹來更大更全麵的撲殺。
到時候魔法科學的幼苗注定會被抹殺,她的名字也會被光明教一同抹去,不會給未來造成多大影響。
至於學校會因此遇到多大的麻煩,那是學校需要擔憂的事情,古爾薇格自己願意和光明教對抗,和她有什麼關係。
到此,一切都在林灼的預料內。
確認了代課老師的身份,林灼進行了每一位教師都必須經曆的入職宣誓,此後一直到林灼離職,她將無法使用任何直接或間接的手段導致學生重傷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