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從飾品店老板手中接過這枚胸針,飾品店老板不識貨,還跟弗雷誇耀這枚胸針會變顏色。
弗雷用指腹摩挲寶石表麵,輕輕說出一句:“說說價格,太貴就算了。”
這是謊話,無論多貴都不影響他購買這枚胸針,身為公爵之子,他還不至於連這點小金庫都沒有,重點在於這塊寶石是不是真偽之石。
透明的寶石在他說完話後泛起血色。
老板忙說:“你看你看,這就變了。”
弗雷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重複問道:“價格。”
老板搓了搓雙手,試探性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弗雷:“聽起來還行。”
這是真話,普通會變色的石頭肯定不值這個價格,但要真偽之石就另當彆論了,所以弗雷對這個價格還算滿意。
透明的寶石變換顏色,這次是代表真話的白色。
弗雷買下了這枚胸針,但他對寶石底下的胸針托不太滿意,就沒讓老板用禮盒跟絲帶包裝起來,準備回去城堡把寶石撬下來做成彆的,比如手鐲。
他記得林灼總是戴著一條手鏈,希望新做的手鐲她也能喜歡。
弗雷從店裡出來,繼續朝城主宅邸走去。
沒走幾步,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警惕回頭,卻在看清那人的瞬間,訝異地喚出了對方的名字:“塞繆爾?”
單薄瘦弱的男人穿著嚴嚴實實的黑色外套,頭上還戴著兜帽,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氣喘籲籲道:“可算追上你了,我剛回旅館就聽見他們說樓上突然冒出來個金發的精靈,我就猜到是你。”
弗雷愣愣地看著他,即便清楚未來的事情和他無關,他早就死了,卻依舊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毫無芥蒂地麵對他。
塞繆爾察覺到弗雷的異樣,問:“怎麼了?”
弗雷不想讓塞繆爾知道林灼的事情,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就是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
弗雷手裡還握著那枚胸針,他心虛地低頭看了一眼,果然胸針上鑲嵌的寶石變成了代表謊言的紅色。
塞繆爾麵上浮現無奈的笑容:“我也想在學校裡好好待著,可所有人都回了學校,就你和伊露麗不見蹤影,我實在有些擔心,正好校長給我批的傷假還沒用完,我就過來看看。”
塞繆爾還是這麼地掏心掏肺,早年弗雷不是沒懷疑過塞繆爾對他好是因為他的身份想要討好他,可無論弗雷多麼冷淡,塞繆爾總是能耐心地對待他,多年如一日,石頭都能給捂熱了,更何況是弗雷。
“是嗎。”弗雷想趕在寶石變色之前把胸針放進口袋,偏偏這時一個拿著風車的小孩從他身邊跑過去,撞掉了他手裡的胸針。
他嚇了一跳,趕緊俯身撿起胸針,卻發現胸針還是紅色的。
塞繆爾在撒謊?弗雷蹙眉。
塞繆爾也看到了胸針,但他以為上頭就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紅寶石,因此沒太在意,還滿懷關切地問臉色不對的弗雷:“你是不是哪不舒服?需要幫忙嗎?”
弗雷抬頭看向塞繆爾,想了想,開口說:“我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
他昨晚用了伊露麗拿來的安眠藥劑,一夜無夢。
塞繆爾鬆了口氣:“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帶來的行李箱裡有安眠藥劑,或者……比起藥劑,你更需要一個傾聽者?”
弗雷這次沒低頭,他用餘光看向身邊的櫥窗玻璃,看到了自己在上麵的身影,和自己手中那抹刺眼的紅色。
——他們兩人對話到現在,居然誰都沒有說一句真話。
仔細想想確實,學校離這可不近,他爸和光明教的老頭能隔一天就到,那是因為他爸是公爵,那老頭是教皇內侍,寫信讓沿途城鎮為他們暫時關閉防護屏障,簡直不要太簡單。
就連他的媽媽也因為是公爵夫人,隻花兩天就從精靈之鄉抵達德菲克特城。
實際走通用傳送陣,需要至少五天,。
塞繆爾呢,他說他是因為弗雷沒和其他學生一起回去,感到擔心才過來的,可從活動結束學生返校到現在,好像才過了……三天?
弗雷猛地握緊手中的胸針,確信塞繆爾在騙他。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發現塞繆爾對他的關心都是謊言,他不僅會感到震驚,同時還會感到難過,最後化難過為憤怒,開始不斷找塞繆爾的麻煩,讓他為自己的虛偽付出代價。
可現在,想到記憶裡塞繆爾的兒子生活在他們身邊,奪走了本該屬於林灼的生活,而塞繆爾所謂的關心和在意都是謊言,他心裡那股不滿與怨恨就像一瓶毒藥澆在他的心臟上,讓他難以掩飾自己看著塞繆爾的目光。
不……
弗雷用力閉上眼睛,用痛苦的表情掩飾自己的異常,同時不斷告訴自己得冷靜,不能再衝動了,如果塞繆爾的關心都是假的,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他還特地從學校跑來這裡,總得有個原因吧。
弗雷從未如此克製過自己,這種滋味難受極了,難怪他以前從不喜歡這樣做。
塞繆爾也早就認定弗雷是被寵壞的大少爺,喜怒形於色,根本不懂偽裝和忍耐,所以絲毫沒有懷疑弗雷,還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問弗雷:“你騙我對嗎,你這根本就不像是沒睡好,你是不是受傷了?伊露麗呢?還有林灼,我聽說她和你們在一塊?”
塞繆爾借機問到了自己來這的真正原因——林灼,荒蕪之地的神族要求他接近林灼。
弗雷聽塞繆爾問到林灼,心裡有根弦猛地跳了兩下。
他睜開眼,反過來問塞繆爾:“你問林灼乾嘛?”
塞繆爾被弗雷難以掩飾怨毒的目光看得愣了一下,接著看似無措,實則理由充足地回答弗雷:“她在學校總是為難你,我擔心是她傷了你。”
弗雷又一次看向櫥窗裡的自己,手中的胸針依舊是紅色的。
這次塞繆爾捕捉到了他的視線,但他毫不知情,還想要繼續試探塞繆爾,結果視線一收回來,就對上了塞繆爾那張收起了偽裝,籠罩在兜帽陰影下的冰冷麵容。
下一秒,塞繆爾掐住弗雷的脖子就把弗雷摜到了店鋪旁邊的小巷子裡。
弗雷的帽子落在了街邊,弗雷本人重重撞在牆上,發出痛苦的聲音。
可他依舊死死抓著手裡的胸針,直到塞繆爾掰斷他的手指,將那枚胸針從他手裡奪走。
“真偽之石。”
光線昏暗且氣味難聞的小巷子裡,塞繆爾舉著那枚胸針,慣用的柔軟語氣蕩然無存。
他拉長了語調,話音中多出幾分平時沒有的深不可測與高高在上的傲慢:“讓我想想該怎麼對你,看在你還有利用價值的份上……”
塞繆爾話沒說完,巷子外麵傳來了一道女聲:“弗雷!!”
正是一大早就入城,上午購物逛街,下午去參加城內貴婦茶話會的索菲婭。
索菲婭在馬車上看到弗雷時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因為下一秒弗雷就不見了蹤影。但出於謹慎,她還是叫停馬車,帶著弗加洛走到路邊,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就是弗雷,之所以突然不見蹤影,是有人在一瞬間把弗雷帶進了小巷子裡。
弗加洛在索菲婭開口的同時就閃身到了塞繆爾身後,並攏的五指像一柄長劍,狠狠朝塞繆爾後心刺去,可塞繆爾比他更快,一下就帶著弗雷飛到了上空。
“你運氣是真不錯。”塞繆爾掐著弗雷的脖子,正感歎著,他聽到翅膀煽動的聲音,抬頭才發現他四周圍了五個展開黑色羽翼的魔族。
阿斯莫德把索菲婭當寶貝看待,自然不會讓她隻帶一個弗加洛出門。
這可是單兵戰力最強的魔族啊。
塞繆爾沉下臉,如果是原來的他,怎麼可能因為眼前這區區幾個魔族感到棘手。
如果是原來的他,如果是原來的他……塞繆爾心情糟糕地念了句什麼,魔族們被定住了幾秒,也就是這幾秒,塞繆爾抓住弗雷的頭發,強迫奄奄一息的弗雷看著自己的眼睛,給他下了一個催眠,讓他忘記剛才發生的事情。
等魔族們恢複行動能力,塞繆爾已經憑空消失,隻剩弗雷從高空墜落,被鳥形魔族尼菲克斯接住。
魔族們根本看不出塞繆爾是從哪裡逃走的,自然也就沒有去追,並趕在被人發現之前,隱藏起了自己的翅膀。尼菲克斯也在落地後收起翅膀,確定看不出魔族特征,才抱著昏迷的弗雷走出巷子。
……
一路戴著兜帽遮掩麵容的塞繆爾趕回旅館,一個大範圍催眠下去,再沒人記得他曾來過這裡。
塞繆爾能保證在自己這具身體崩潰死亡之前,不會有任何人解開他的催眠,他還是塞繆爾,魔武第一學院的魔咒課老師,弗雷的知心好友,他的計劃還能進行下去。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這具身體死後,弗雷想起今天的一切,就會發現塞繆爾的真麵目。
原本他還想安排那具名叫亞伯的新身體成為塞繆爾的兒子,現在怕是得另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