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的聲音壓下其他聲音,喚出了林灼成為實驗體的編號,於此同時,黑暗中出現了畫麵,那是負一層的房間,牆上的燭火是唯一的光源,讓弗雷和伊露麗能隱約看見趴在床上,奄奄一息卻還帶著手銬的林灼。
初見時姿態高傲的主任坐在林灼的床邊,親自替林灼把礙事的頭發剪成齊肩的長度,而在林灼裸露的後背,從頸椎順著背脊往下,有一條長長的、難以用魔法愈合,隻能用針線縫上的傷口,宛若一隻巨大的蜈蚣,醜陋地依附在她的皮膚上。
弗雷和伊露麗一時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但很快他們就能理解了,因為畫麵開始閃爍,每次閃爍,都會出現林灼趴在刺眼的燈光下,被人圍著進行龍骨替換的手術畫麵。
每次閃爍都很短暫,卻足以讓他們看清林灼是如何被刨開後背,如何挖出骨頭,如何植入龍骨……
每一個短暫的畫麵都是那樣的血腥殘忍,可這卻並非結束。
因為換掉的僅僅隻是脊柱和肋骨,之後還有四肢和頭顱,需要一節一節地換進去。
林灼不是唯一被換龍骨的實驗體,另外還有一個和她相似的實驗體,龍骨替換已經到了隻剩頭骨的地步,因為怕傷到腦子,所以最後的實驗一直在推遲。
那個實驗體全身都是縫合線,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破舊的娃娃,林灼本也該遭受這樣的對待,可主任在替林灼剪掉頭發後,發現林灼後頸的縫合處頂端,長出了……
“龍鱗?”
畫麵又是一閃,無影燈下,林灼的後背血肉模糊,一旁的垃圾桶裡,是剛從林灼後背上拔下的龍鱗,一片又一片的龍鱗被丟進垃圾桶,四周傳來主任的聲音。
“龍鱗能不斷再生,那骨頭呢?”
“聽說公爵的母親是東方修士,東方修士和我們這邊不同,按靈根分能力,公爵的母親恰好就是雷靈根?”
“直接用魔法把骨頭抽掉,再用治愈魔法超速再生,看看長出來的骨頭是不是龍骨。”
“徹底替換了。”
最後一片龍鱗被拔下,扔進垃圾桶。
之後林灼的記憶切換越來越快,上一秒還在關押林灼的房間裡,房間裡出現了一扇高懸的小窗。
主任一邊問林灼:“喜歡這裡嗎?我知道精靈都喜歡自然,可惜現在能給你的隻有這樣一束陽光,希望這能讓你保持好心情,免得誘發無核痛。”
一邊切掉林灼的手指,確認切下的手指是龍骨,之後長出的也是龍骨。
下一秒林灼又回到了熟悉的無影燈下,主刀人變成了愛德華,這次他們刨開林灼的胸口,嘗試放進一顆心臟。
“沒有變化,沒有因為有了獸族心臟就長出獸族的特征,果然奇跡不會發生第二次。”
“至少兩個心臟共存的思路是對的。”
“先轉觀察室,確定跟龍骨不發生排斥反應,就進行下一步。”
“可主任的意思是暫緩下一步實驗,他擔心魔族的血液會對獸族的心臟造成影響,或許換成彆的會更好。”
“彆的什麼?”
“……抱歉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彆在這裡多嘴,遞交申請調用足夠多的魔族血液,等心臟穩定就進行實驗。”
接著畫麵又又又一次切換,林灼回到了有小窗的房間,房間裡隻有她一個人,這也是在不停切換的記憶中,第一次出現林灼獨處的畫麵。
林灼手上還戴著抑製魔力的手銬,她用手臂環著自己曲起的膝蓋,依稀聽見外麵走廊上傳來愛德華助手和人對話的聲音——
“魔族血液調過來好幾天了,愛德華教授什麼時候開始手術?”
“主任還沒回來,估計還得等。”
“教授不是不打算聽主任的意見嗎?”
“裝的而已,他還是怕他,不信你瞧,主任回來前他肯定不敢給3303換血。”
林灼額頭抵著牆,一副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眼底灰蒙蒙的,如同一池死水。
可畫麵一轉,愛德華來給林灼做例行檢查的時候,自體驗過百分百無核痛起就沒再說過話的林灼,突然開口了。
她用乾澀遲鈍的聲音問愛德華:“他什麼時候回來?”
愛德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林灼口中的他,是主任。
愛德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林灼兩邊的臉頰,長期累積的妒恨讓他無法再露出那張陽光的笑臉,他陰惻惻道:“連實驗體都更加信任他是嗎?”
場景切換,愛德華給林灼進行了換血的手術,魔族血液進入林灼的身體,抵達心臟時,那顆不屬於林灼的獸族心臟出現了劇烈的疼痛。
林灼忍下疼痛,可惜儀器瘋狂鳴叫的報警聲還是提醒了愛德華,愛德華立即喊停,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慌亂的神情。
畫麵一閃,這次閃過的,是林灼額頭抵牆,自言自語的一幕。
弗雷和伊露麗看見她唇瓣張合,卻聽不見她到底自言自語說了些什麼,直到畫麵消失的最後一秒,才依稀聽出幾個氣音,說的是“去死吧”。
“……他的魯莽差點毀了你,所以我讓人處理了他。”主任坐在從小窗落進來的陽光下,給林灼削蘋果,語氣漫不經心道:“他死後的眼睛給了我啟發,魔族是黑暗生物,血族也是,血族的眼睛,一定很適合你。”
“放心,我不會把他的眼睛給你,那太惡心了,我會給你找一雙,最好看的血族之眼。”
愛德華死後,林灼的記憶切換沒這麼快,也沒這麼亂了,她像是得到了某種安慰,或者說是滿足,總之她的記憶慢了下來,
而記憶裡的林灼,也突然變得很“活潑”。她開始說話,話題跳躍很快,一個人也能說得很起勁,偶爾還會伴隨著天真可愛但突如其來的大笑。
所有人都覺得林灼瘋了,可奇怪的是,無論誰好好跟林灼說話,林灼都能給出準確地回應,思路清晰,和普通人根本沒什麼兩樣。
之後林灼被換掉了眼睛,那雙和弗雷像極了的綠色眼球被裝進玻璃瓶裡,手術後蒙著眼睛的林灼跟主任要來了那瓶眼睛。
這段弗雷和伊露麗也什麼都看不到,但是他們聽到了玻璃瓶砸落在地的聲音,還有林灼非常無辜,無辜到不太正常的語氣。
“手滑了。”她說,然而懊惱的尾音卻忍不住帶出兩聲嗬笑,表達出的情緒硬生生被割裂成兩個極端。
這股保持著理智的瘋勁兒,彆說喪儘天良的助手,就連主任都感到了一絲毛骨悚然。
林灼一直被蒙著眼,因此她的記憶也一直都沒有再出現場景,隻有各種聲音和對話。
直到某天,林灼突然捂著眼睛大喊起來:“好疼,我的眼睛好疼。”
情況很快上報到了主任那裡。
考慮到林灼體內還有龍骨,萬一因為眼睛疼進一步引發無核痛,很可能導致實驗體自毀,實驗進行到這一步,林灼已經不是可有可無的3303,而是他們最接近成功的希望,主任考慮再三,還是決定暫時忽略藥物帶來的影響,對助手吩咐:“給她注射一管止痛劑。”
助手很快就拿了注射器和止痛劑到林灼這。
助手摘下林灼的眼罩,林灼睜眼,場景再次出現,弗雷和伊露麗看到了林灼,那個擁有血族豎瞳的林灼。
助手眼底倒映出林灼現在的模樣,他愣了一下,望著林灼的新眼睛無意識地呢喃道:“真漂亮……”
然後他才注意到林灼似乎看著他,嚇得趕緊後退一步,問:“你現在已經能看到了嗎?”
林灼皺著眉搖了搖頭:“不能哦。”
嬌俏的“哦”字尾音,像極了撒嬌的瑞拉。
助手鬆一口氣,林灼過往的每一次認真回答麻痹了他對實驗體的警惕心,他把止痛劑吸入注射器,排空注射器內的空氣,接著準備把針紮進林灼的眼球。
可就在他把視線專注到林灼的眼球上時,林灼痛苦的模樣突然一鬆,臉上揚起燦爛的笑顏,含著笑的血族豎瞳邊緣泛起一圈詭異的、暗紅色的光:“我不疼了,你自己用吧。”
助手眼底失去了焦距,他聽話地把注射器紮進了自己的右眼球,用力一摁,直接讓眼球爆掉。
飛濺的液體落在林灼臉上,林灼緩緩收起笑容,淡漠的表情讓那雙漂亮的豎瞳顯得格外冰冷殘酷,聲音卻還是那樣的甜美——
“來吧,將我的手銬解開,快點我要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