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打算殺掉第九世界的自己時,她沒有半點道德層麵的掙紮,反而非常期待,一旦成功,她不僅能擁有本不屬於她的莉莉絲,她還可以在第九世界和第七世界之間往來。
反正她在第七世界的行為不會影響第九世界,她可以回到自己離開那晚,保持阿比斯的聯係,時不時折返於兩個世界之間,過上自己想要的美滿生活。
可惜她殺不了第九世界的自己,幻想中的未來也隨之泡湯。
把自己鎖在旅館的日子裡,幻聽總是在嘲笑她的貪婪與惡毒。
她對幻聽的評價接受良好,僅為自己不能如願以償而感到不甘與痛苦。
直到有了新的辦法,從懸崖邊緣拉回岌岌可危的理智,她才逐漸恢複冷靜,並決定先回第七時間,回到她離開那晚的毒瘴森林。
除了跟阿斯莫德索要繪製魔法陣的材料,她其實還想要阿比斯的擁抱。
結果又是一次意外,她雖然回到了第七世界,卻錯誤地降落在了帝曆23年。更要命的是,依照現有的記載不難看出,自己並未在過去的三十六年裡回到過這個世界。
也就是說自己在阿比斯的記憶裡,失蹤了整整三十六年。
三十六年意味著什麼?它可以讓一個國家改名換姓,可以讓一個宗教從強盛走向衰弱,可以在這片土地上重新建立起強勢的皇權統治,也可以……讓人淡忘一段發生在學生時代無疾而終的愛戀。
林灼唯獨在自己一定會被舍棄這方麵充滿了信心。
因為從小到大除了莉莉絲,就沒有誰會一直留在她身邊。
她所以並不認為阿比斯到這是因為她當初的不告而彆來找她算賬,她還不至於天真到認為有誰會一直喜歡她哪怕她消失了整整三十六年。
她更願意相信阿比斯來找她是出於彆的什麼原因,比如想知道時間魔法的奧秘之類的。
林灼的本能催促她逃離這裡,她什麼都不想聽,隻要拿到繪製魔法陣的材料,這樣她就能繼續嘗試去救莉莉絲,如果成功的話,她可以把莉莉絲帶到第七世界的神曆6582年,開始新的生活。
但她硬生生按下了逃避的衝動,一如當初在人魚之淵偷聽阿達拉與獸族雙胞胎的對話那樣,強迫自己去麵對現實。
她開口,問醫療屏風後麵的人:“不進來嗎?”
那抹身影這才踩著步子,繞過醫療屏風出現在林灼麵前。
黑色的短發依舊帶著微微的卷,個子比林灼記憶中要高了一點,疏離冰冷的氣質也重了許多,若將學生時代的阿比斯比作一塊冰,雖然冒著絲絲的寒氣,但放在手心捂一捂就能捂成柔軟的水,能被她輕易含進口中,解渴化燥。
那麼現在的阿比斯更像是一塊覆蓋著霜雪的冰山,誰都無法融化得了他。
阿比斯穿著一身黑色的裝束,配上漆黑的短發與靛色的眼眸,越發顯得膚色蒼白。
他的左眼戴著一隻眼罩,林灼驀地想起,在她那個世界的巴德爾大帝,似乎也是長年用眼罩遮蓋左眼。
林灼看著阿比斯的同時,阿比斯也在看著林灼。
眼前的林灼和他記憶中的模樣並無分彆,薄透的襯衣鬆鬆地罩在她身上,僅在胸口扣了一顆紐扣,領口與衣擺都敞著,能清楚看到皮膚上那一道道猙獰刺眼的傷口。
阿比斯走到床邊,將手中用玻璃瓶裝著的生命樹樹汁遞給林灼:“安娜夫人說你需要這個。”
阿比斯的聲音也跟過去不大一樣,沒什麼起伏,顯得格外冷漠。
“謝謝。”林灼接過他手中的玻璃瓶,打開後喝下樹汁,傷口終於不再滲血,並開始慢慢愈合。
沒有寒暄,也沒有關係,他們倆仿佛是第一次見麵的兩個陌生人。
不用擔心衣服會碰到傷口,林灼動手將襯衣的扣子一顆顆扣了回去。
阿比斯就站在一旁,目光落到了床邊那些書上,擺在最上麵的,就是那本以林灼為主題的專題雜誌。
阿比斯的目光停留在雜誌封麵,望著封麵上林灼的名字,突然道:“我偶爾會想,你是否真的來過這個世界,我心中的因你而起的所有愛戀與思念,會不會隻是我長年沉浸在孤獨中的一個幻想。”
林灼扣扣子的手,微微一頓。
可阿比斯的聲音並沒有停下,依舊是那麼的平靜,淡漠:“為此我放任有關你的流言滋長,甚至有些期待被世人發覺我們之間的關係。”
但因為話語的內容,那傳入耳中堪稱冰冷的聲調染上了幾絲微不可聞,又分外熟悉的……委屈。
林灼:“……”
咦?
林灼抬頭看向阿比斯,阿比斯移走林灼身邊那一摞雜誌,在原本放雜誌的床邊坐下,側頭望進林灼的眼底。
他向林灼坦白:“我從一開始就清楚你終有一天會離開我,我本以為隻要曾擁有過你就足夠了,我不該奢求更多,可你走了我才明白,是我高估了自己對這件事的接受能力。”
沉悶感在林灼心頭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心虛。
唔……如果阿比斯在這三十六年裡,一直都沒有忘了她,更沒有忘了這份感情,那拋棄對方的那個人,豈不成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