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茶不喜歡王鳳紅,因為她為人刻薄,不願教學生東西,隻把學生當免費的勞動力使喚,最重要的是,讓她連續熬了三個晚上,她差點就要猝死了。
但是平心而論,王鳳紅對彆人刻薄,對自己的要求也嚴格。她對她的每一個病人都儘心儘力,沒什麼可挑錯的。
薑茶隻覺得張盼哥哥的要求匪夷所思,吐槽道:“現在法治社會,他們想乾嘛?”
還把人交給他們,他們張家是製定國家法律的司法機關嗎?
好巧不巧,這話就被家屬聽到了,家屬見拿捏不住院方,正要尋個發泄口,當即揮起拳頭,怒目圓睜,“你說什麼?”
Z國有句話叫做死者為大,即使有人想幫忙,也不敢惹惱這些正在氣頭上的家屬。
而且這些“家屬”多為中壯年男性,打著赤膊,手上大片猛獸的紋身,看上去匪氣很重。
警察總共就幾個人,顧得了這邊,顧不了那邊,何況這裡這麼多人擠著。
警察最多拿起大喇叭怒喝一句:“你們想乾什麼!”
卻不料,顧方池伸手,順走了一隻大喇叭,他眉頭微皺,像嫌棄,又像是思索這物品的用法。
他輕輕拍了拍喇叭底部,調大音量,放大的聲波衝碎吵嚷的人群:“醫院的診療過程符合規範,經專案小組調查,在病人出現異常的第一時刻,就迅速啟動了搶救程序,整個搶救過程合乎規範,但羊水栓塞是死亡率極高的並發症,醫院對於孕婦的死亡也深感悲痛,也和你們家屬提出,出於人道主義,願意給5000塊錢。但這件事情院方在診療過程中是沒有過錯的……”
“什麼羊水栓塞?就是你們沒能力,推卸責任!5000塊錢就能買一條命嗎?”家屬一聽到5000塊錢,直接急了,口不擇言道:“你就是醫院請過來的幫凶!你滾開,我們要見院長!”
顧方池嘴角的弧度略下了些,細長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傲慢的味道,畢竟他這個人長得就很矜貴,像極了豪門裡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你們要進,隻能進兩個人,且得在警察的陪同下,其他人必須離開這裡。”
顧方池的傲慢惹惱了他們,一顆形狀不規則的石塊在空中拋出一條向上的拋物線,直直地砸向了顧方池。
是一個小孩子。
薑茶看得分明,那8歲孩童受大人指使,在砸完人之後就躲到了大人後麵。
顧方池沒有閃躲,殷紅的血跡順著他的額頭往下流,像朱砂筆作畫,添了幾分叫人心驚的美麗。
他明明可以躲過去的,薑茶見過他與歹徒搏鬥的英姿,不知為什麼她總有種預感,顧方池不會白白被砸。
果然,顧方池對著匆匆趕來的特勤說:“有人聚眾鬨事,蓄意傷人,煩請把他們帶走吧。”
傷了人,性質可就不一樣了。警察臉色一凜,開始有條不紊地把人架走。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家屬見來了這麼多警察,吵架的腰杆也不直了,試圖辯解:“小孩子不懂事,我們又沒傷人……”
畢竟顧方池頂著腦袋上那麼大一傷口站在那裡,讓家屬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警察也煩這群人,不容分說地把人帶走,嚴肅地批評教育:“你們已經嚴重乾擾了正常的醫療秩序,你們堵在這裡,彆人還看不看病了?”
“現在是法製社會,不是你們鬨一鬨就有道理的,你們在公共場所鬨事,那屬於尋釁滋事,要拘留的!”
家屬傻眼了,再轉頭一看那些慫恿他們來鬨事的人,已經拿著手機跑遠了,因為這些人隻是想找一些博人眼球的素材罷了。
剩下的警察和保安開始疏散群眾:“不要聚集在一處,人群動起來,對,不要堵在那裡……”
顧方池冷眼看著這一切,這些剛才在他麵前痛斥怒罵的人,又在絕對的武力之下低頭求饒。
好像每一次都是這樣,每一次都要有人受傷。
他們並不是真的想要醫院把王鳳紅交出來,他們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隻是希望醫院能拿出更多的錢來。
不過醫院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個精打細算的老頭子總是讓彆人出來打頭陣,等到警察來了,家屬情緒沒那麼激動了,再去露麵。
醫院行政,在甩鍋方麵,總是有一套的。
顧方池伸手,用手捏眉頭,稍稍地鬆了眉頭。
他自畢業後就留在這座城市,父母多次“威逼利誘”,讓他回去,接手家裡的茶園和茶樓。
每逢他事業上出了狀況,父母就會見縫插針地勸他回姑蘇。
哼,彆以為他不知道,他們是想把他綁回姑蘇進行家族聯姻!
顧方池收了思緒,隨警察離開。院長等會兒也會到警察局來,在警察在場的情況下,再次和家屬代表進行溝通。
視線轉動的那一刻,顧方池再次看到了那個小姑娘。
她嬌小的個子幾乎淹沒在人群中,可那雙如湖水一樣的眼睛像定位器一般,讓顧方池立刻鎖住了她。
她的眼睛,讓顧方池想起江南二十四橋的明月夜以及煙花三月裡的潺潺春水。
於是薑茶看著顧方池向自己走過來,正當她不解何意的時候,便瞧見男人停在自己身側。
她聽見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在醫院裡,不要那麼老實。”
薑茶:“???”
顧方池言簡意賅地道:“活是越乾越多的。”
他看著她的眼神,似有憐憫,很像是薑茶家的傲嬌貓看傻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