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直木著一張臉坐在那兒,低著頭,好似在和朋友發消息。
顧方池走過去,把一碟水果擱置在她麵前,她便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抬起頭來看自己。
小姑娘說了“謝謝”,把手機反扣在一旁,用銀叉子戳起一塊玫瓏蜜瓜,她鼓起來的臉蛋像一隻囤食的倉鼠。
“你喜歡吃甜的嗎?”
薑茶猝不及防被問了這句,下意識地點頭:“嗯。”她生於姑蘇,長於姑蘇,習慣所有的食物都偏甜。
“師兄呢?”
“一樣。”顧方池撒了謊,他其實對於一切都平平,沒有太喜歡,也沒有太討厭。
他剛才在調料台看到蜜瓜,猜想薑茶或許會喜歡,她點了芒果雪山,應該是愛甜食的。
“那麼,要再點一些甜的東西嗎?”顧方池想叫來服務員,卻被薑茶阻止。
“不用了。”薑茶不好意思地道:“我覺得可以了。”其實她是不想在火鍋店吃甜品,隻想吃完火鍋後自己再去逛逛甜品店。
薑茶說完又覺得不妥,補充道:“如果師兄要吃的話,師兄點就好,不用帶我的份。”
於是顧方池也加了一份芒果雪山。
甜品是最先上來的菜,服務員把淡奶油澆在冰沙做成的雪山上,融化的奶油和冰水一起流淌到盤子裡,令顧方池忍不住皺眉,同時覺得難以下勺。
這種甜品他確實不常吃,冰塊加奶油的組合總讓他覺得自己在吃沒有意義的糖精。
芒果雪山的四麵是芒果做成的冰磚,難得猶豫的顧方池在思考片刻後用筷子夾下一塊芒果冰磚。
咬碎最外層的芒果汁冰層,裡麵是一塊完整的芒果肉,碎裂的冰塊和芒果肉交織形成了新的口感,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錯。
薑茶還在拿手機拍照,尋了個最好的角度和食物濾鏡,於是顧方池自覺地避到一旁,等到她拍完才重新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雪山吃到一半的時候,鍋底終於上來了,於是兩個人下了一鍋綠油油的蔬菜。薑茶聽見路過的媽媽教育小孩:“你看要像這兩個哥哥和姐姐一樣,多吃蔬菜不挑食,才能長得好看。”
薑茶向被忽悠的小孩子投去同情的視線,卻又在回頭的時候與撞進顧方池如幽幽潭水的眼睛,她的心裡突然升起一股異樣:今日與顧方池對視的次數是不是有點多了?
卻聽得對麵的人笑道:“看來這個孩子要吃很長時間的綠色蔬菜了。”
“為什麼?”
“大約是因為她媽媽找的論據很有說服力。”
薑茶把這句話思考了一遍,突然意識到他好像在誇她,她有些不習慣,卻不是熱愛害羞的人,於是默默夾了一筷子蔬菜。
如果薑茶現在的內心活動有具象,那麼大概是一隻尖叫的土撥鼠。她的內心飽受煎熬,如同她新看上的漂亮女鵝坐在她對麵,和她說“茶茶,你好可愛啊”。
薑茶定了定自己搖晃的心神,提起正事,之前不方便在司法鑒定中心或是家屬麵前問的問題恰好借這個時機問出:“師兄,你覺得王鳳紅老師還會回臨床嗎?”
她真的覺得惋惜,王鳳紅並沒有錯,羊水栓塞病因不明,一旦發生,死亡率極高,換句話說就是概率問題,不能算作醫療事故。
如果非要說什麼可能性的誘因,張盼婆婆那些迷信的土方子絕對跑不了責任。家屬鬨一鬨,就能毀掉一個認真工作的醫生,薑茶心裡有種物傷其類的悲涼感。
顧方池沒有說會與不會,卻道:“或許她自己也不想再回。”要不然就不會是如今這副徹底擺爛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