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從商,因此不同於薑家的內斂,在有錢人中屬於張揚的那一批。
姑蘇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有自己的圈子。顧方池在小一輩的圈子裡算是個“奇葩”,他不玩車不泡吧,不愛美人也沒有花邊新聞,自少年時期就是一個熱愛做五三的祖國未來棟梁。
在同輩人都紛紛出國念商學院的情況下,十七歲的顧方池拿著可以上清北的分數轉頭去念了臨床醫學八年製,誰看了不說一句“一肚子壞水的顧家這一輩竟出了這樣一個斯文人”!
由此可見,顧方池是不太張揚的,起碼比起他揮金如土去創業的同輩人,他實在簡樸;他在吃穿上也不太講究,吃得起五星級酒店,也啃得起饅頭,對,就是那會兒他要轉行被爸媽沒收了所有財產的時候。
但顧律師何許人也,他啃了三個月饅頭,成功轉正,一步一個腳印在長盛事務所取得了斐然的成績,然後開始兢兢業業地當一個打工人。
目前來說,顧律師的薪水還是不錯的,長租五星級酒店無壓力,最近又因為莫名其妙被省掉兩年房費從而多了一筆意外之財,於是顧律師有了更多的談戀愛預備金。
但顧律師的現有資產和原生家庭肯定是不能比的,顧方池也從沒想到要借助顧家大公子這個名頭在海都市做什麼。
一來他心高氣傲,不願借助父母名頭;二來海都市能人輩出,顧方池也不覺得姑蘇城的關係放到海都市能有多大用。
或許顧方池自己都沒想到,當他被攔在高級會所門口的時候,他又被打臉了。
於是顧方池第一次拎出自己顧家大公子的身份,甚至把時常混跡於酒色場的梁承拖過來,才得以進去。
梁承是在酒局上被半路叫過來的,他酒氣熏熏地刷了自己的會員卡,和攔門的服務員說:“這是姑蘇金玫瑰茶莊的顧家大少,記我賬上。”
當時的顧方池覺得很丟臉,不是因為梁承,隻是單純地覺得丟臉。
梁承帶顧方池進去後,才想起來問:“你來這裡做什麼?”他瞧著顧方池冷得掉冰渣子的神色,和他開玩笑:“老婆被人搶了?”
顧方池說:“有人約薑茶在這裡吃飯。”
大約是顧方池的臉色著實難看,梁承的酒意一下子被嚇醒了:“好家夥,這人個中高手,心懷鬼胎啊!誰不知道這裡是海都市把妹聖地,吃完飯就能開房……”
“什麼聲音?”梁承似乎聽到了“嘎吱”作響聲。
他定睛一瞧,默默閉上了嘴。原來是顧方池捏拳頭捏得關節作響的聲音。
梁承立刻改口:“走!趕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陪著顧方池搶親。
梁承問:“不過你知道他們在幾樓吃飯嗎?”
顧方池說:“我問一下。”
而這時,和小舅舅吃飯的薑茶不斷收到手機的信息振動音。
坐在薑茶對麵的小舅舅交疊手指,似笑非笑:“是誰這麼晚了,還給你頻繁地發消息?”
小舅舅也有一雙好看的手,但比起顧方池的力量感,這雙手更像是撫琴作畫的,一雙文人墨客的手,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而現在,這雙手按在一旁的銀色刀叉上,手的主人終於不露聲色地問出:“茶茶談戀愛了?”
“沒有!”薑茶就像是早戀被發現了那樣緊張,然後薑寡王才想起自己今年是25歲,不是15歲。
薑茶突然從椅子上拔起的身體慢慢回落,她想了想,對小舅舅坦言:“有喜歡的人,但是沒談戀愛。”
“什麼?”
麵對露出驚訝之色的小舅舅,薑茶解釋說:“是我一個同校師兄,我還沒說,現在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你還要和他表白?”薑舅舅今晚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他捏著刀叉的樣子像是隨時要去刀人。
“是。”薑茶誠懇地問道:“舅舅,這種問題我不好問我爸媽,但可以拿來和你討論討論,你有沒有什麼建議給我?”
薑舅舅在今晚沉重的打擊之後定了定心神,問:“你對他了解周全嗎?家庭背景,交友情況,還有他這個人?”
“你爸媽知道嗎?”
薑茶搖頭:“還沒說,要是這事不成,我就不和他們說了。要是成了他們也不會反對的。”
薑茶說:“他是姑蘇人,我爸媽肯定不反對。”
薑舅舅皺著眉頭問:“姑蘇哪兒的?”
薑茶說:“園區的。”
薑舅舅眉頭稍鬆:“那還行。”
“等等。”薑舅舅問:“還有可能不成?什麼意思?他還敢拒絕你?”
薑茶噎住,她知道舅舅對自己有親外甥女濾鏡,但顧方池對自己又沒有。
薑茶說:“我又不是人民幣人見人愛,彆人當然有可能不喜歡我。”
想到這兒,薑茶也發愁,“我想問他的,就是沒找到機會,我朋友也勸我不能操之過急。”
“你朋友說得對。”薑舅舅冷靜下來,事已至此,是自家的大白菜要跳火坑,他隻能換個辦法“棒打鴛鴦”。
薑舅舅假裝指導,道:“你可以暗示他,但不要主動表白。如果他喜歡你,就會主動和你表白;如果沒有……”
薑茶追問:“那是什麼?”
薑舅舅冷笑:“說明他沒那麼喜歡你,或者在他心中,你是可取舍的選擇,但不是唯一選,所以不值得他主動表白。”
薑茶欲為顧方池辯駁幾句,因瞧著小舅舅不好看的臉色歇了聲。
薑舅舅苦口婆心,語重心長:“舅舅是男人,不會騙你。男人喜歡女人是忍不住的,能忍住的那都是出於利益的挑選。”
薑舅舅順便上眼藥:“還有,能叫女人花錢的,哼,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薑舅舅已經知道了薑茶為顧方池付了兩年酒店住宿費的事情。
隻可惜薑茶沒會過意,她仔細思考了一下,每次出去顧方池總是悄無聲息地把錢給付了,在這一點上不是小氣的人。
薑舅舅似乎還想問彆的事情,但此事難以啟齒,薑舅舅還是沉默了,決定再去找自家酒店員工問問清楚。
吃完這頓晚飯,薑舅舅送外甥女下樓,行至大堂的時候,薑舅舅看了一眼手表,說:“今天也不早了,要不然你在這兒住一晚吧?”
正在尋找心上人的顧律師聽到此話,臉色極其難看。
……
顧律師得不到心上人的回複,隻好通過其他辦法拿到了吃飯的樓層號,由於薑舅舅的客人保密級彆高,顧律師拿不到具體的房間號,隻能去相應樓層碰運氣。
但還沒等他上樓,薑茶就出來了,她跟在一位相貌英俊氣質成熟的“老”男人身後,這個“老”是顧方池擅自做主所加,畢竟被嫉妒折磨的男人眼睛紅得都快滴血了。
顧方池聽見那“老”男人說:“……要不今晚住這兒?”
顧律師的戰鬥力直接拉滿了,旁邊的梁承沒拉住,隻能膽戰心驚地看著一場世紀大戰即將爆發。
而薑茶,她正和舅舅說著話,突然就見到了顧方池,她有三分驚訝兩分驚喜,以至於回小舅舅的話隻說了半截:“不了,我明早還要上班……顧方池,你怎麼來了?”
“我……”顧方池還是生氣,卻好似被人一下子關了火,悶悶地說:“我和梁承也在這裡吃飯。”
“哦哦。”薑茶說:“那好巧。”因為薑茶沒和顧方池說自己在哪裡吃飯,所以她真以為是巧合,並不知道陷入春心的男人可以變身福爾摩斯,從一張照片中找到吃飯地點。
薑舅舅冷眼旁觀,冷不丁冒出一句:“這位就是茶茶的那位師兄?”
因為舅舅知道自己的心事,薑茶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是的。”落在顧方池眼裡便成了另一種含義。
顧律師的腦袋裡開始天人交戰,一麵是還沒開始就猝然結束的失戀的痛苦,另一麵是想“不如違反一下道德”,懷著複雜的心緒,顧方池伸出手,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你好,顧方池——”
薑舅舅對於要拐走自家外甥女的男人天然沒好感,不過他在看到顧方池的那一瞬也了然:確實好看,是自家外甥女的審美。
“沈靈均。”薑舅舅也伸出手,卻感到手指骨被一股猛烈的力量包裹,差點沒折斷。
“舅舅?”注意到舅舅的臉色變化,薑茶及時出聲,阻止了一樁慘案。
顧方池愣住了:“舅舅?”
沈靈均沒好氣地道:“彆瞎叫,誰是你舅舅。”他把手背到身後去,在心裡疼得麵目扭曲。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扣分!扣大分!
能讓你小子進我家的門,他這個舅舅就白當了!
沈靈均已經看出來了,顧方池絕對是喜歡自家外甥女,隻是自家外甥女沒戀愛經驗根本看不出來。
畢竟現在的顧方池跟從醋缸子裡撈出來一樣,酸得十裡飄“香”。
嗬嗬,沈靈均冷笑,喜歡我家外甥女卻不說,還想叫我家外甥女先表白,這是養魚是吧?做什麼春秋大夢!
兩個男人的心眼加起來有108個,然而單純的茶茶隻有一個極其老實的心眼,她還在給他們互相介紹:“師兄,這是我舅舅。”
“舅舅,這是我和你提過的那位師兄。”
突如其來的驚喜砸中了顧律師:原來薑薑有和家裡人介紹自己。
顧律師連忙改變微笑方式,真誠地道:“舅舅好。”
“彆。”沈靈均說:“我看你年紀和我相差不大,和我能算平輩,還是叫我哥……”
顧律師的笑凝固了,他要是和沈靈均按平輩相稱,那薑茶豈不是成了他的小輩?
顧律師當作沒聽見。
然後沈靈均開始算賬,先是說:“顧老弟手勁挺大,不會是掄錘子的吧?”
這真是一個難解釋的問題。
顧方池硬著頭皮解釋:“從前是骨科醫生,現在是律師,力氣比常人偏大一些。”
“哦,骨科啊。”沈靈均扭頭對薑茶說:“我記得你們醫療行業有一句話,外科多渣男,百分之九十五在骨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