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錚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然而這種尷尬場麵對於顧穗兒來說,是全然無覺。
她在鄉下時候,就是個簡簡單單的姑娘,她從小就和石頭哥哥訂婚了,沒想過其他的,覺得到時候嫁了就是,多餘的不用考慮。
所以現在的顧穗兒,一心在想著,我本來要和寶鴨金鳧搶一搶他,現在寶鴨金鳧走了,我不用提防著寶鴨金鳧了,那我也應該趕緊跑。
沒跑成?可真真是不太幸運。
於是在一片讓人呼吸艱難的沉默後,蕭珩站在門檻內,淡聲吩咐:“進來。”
同樣的言語,似曾相識。
顧穗兒足足猶豫糾結了能吃完一張雞蛋餅的功夫,才終於下定決心進屋去了。
她害怕蕭珩,知道蕭珩是她的衣食父母。
她必須聽蕭珩的。
顧穗兒低著頭,像個受氣的小媳婦般小心翼翼地往裡麵走。
走到門檻前時,她特意努力抬高了腿。
肚子大,身體不穩,又險些趔趄下。
不過這時候,一雙手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腰。
她突而便覺腰上火熱。
那種感覺,讓她想起那個在客棧的夜晚。
她臉上驟然燒燙,不知所措地望向蕭珩。
從這個角度看,蕭珩生了一張俊美到幾乎完美的臉,這是一種讓她不可企及的貴氣美,就如同皇宮裡送出來的鮮果,一個個用上等的冰給鎮起來,透著冷冽的富貴氣息。
她在鄉下時,果子都是扔在麻袋或者挑在擔子裡拿去集市上賣,一籮筐一籮筐的,誰要的話就直接抓一把,蔫了壞了直接拿起來往嘴裡一啃,粗暴簡單。
鄉下的果子是沒見過冰的。
鄉下的果子和皇宮裡送來的果子,便是長得差不多,那也是不一樣。
更何況根本是連長得都不一樣。
看人家那一臉的貴氣就知道了。
不過現在這個貴氣的人並沒有看她。
蕭珩微微垂眼,扶著她邁過門檻,好像這個動作再自然不過。
顧穗兒戰戰兢兢邁過門檻,感覺到腰上的那雙手離開了。
兩個人進屋,蕭珩坐下,顧穗兒站著。
顧穗兒低垂著頭:“三爺,你……要喝茶嗎?”
蕭珩挑眉,淡淡地說:“不。”
顧穗兒又想了想:“三爺,你要用膳嗎?”
蕭珩:“現在並不是用膳的時候。”
而且他已經用過一些點心了。
顧穗兒:“……三爺,那你是不是該歇息了?”
蕭珩:“是。”
他確實是累了困了。
這次是其實奉天子聖旨前往丹東調查貪墨案,昨夜城門關閉前趕到燕京城,連夜進宮向皇上稟報情況,半夜回到家裡,至今已經兩夜沒睡。
顧穗兒:“那,那我給你鋪床?”
蕭珩:“不用。”
他望著她的身子。
她身段纖細,穿軟白綢中衣,外披絳色長衣,紅紅軟軟,跟一朵初初綻開的粉白蘭花兒,香美柔潤,偏生那肚子挺挺的,把個寬鬆中衣撐起來,更凸顯出她身子的嬌弱。
他看她走路,總是怕她一不小心會摔在那裡。
他當然不會需要這麼一個弱女子,還是一個懷著他血脈的女子來服侍自己。
但是蕭珩的話對顧穗兒來說,多少有點打擊。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討好這位三爺。
不能討好三爺的顧穗兒沮喪地低垂著腦袋,心想自己該怎麼辦,安嬤嬤也不在,她沒人可問了,所以她現在該怎麼辦?
蕭珩看著顧穗兒絞著小手不安的樣子,挑眉,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杌子:“坐。”
顧穗兒聽到這話,有些意外,不過她什麼都沒說,還是溫順地坐下了。
蕭珩再次打量著顧穗兒。
他記得,第一次看到顧穗兒是在客棧裡,他站在窗子前,看到了後院那個洗涮的小姑娘。
當時的她粗布衣裳,頭上也沒有任何發飾。
現在的她,被移栽到了他的院子裡,懷下了他的骨血。
“你離開家多久了?”
他開口。
聲音依然清淩淩的,像從冰山上吹來的一陣風,冷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