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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穗兒爹娘來到這侯府裡住下,蕭家老夫人特意吩咐了好好招待的,大夫人那邊也特意過來一次,問問有什麼需要的就說話。如此一來,顧穗兒爹娘在這侯府裡可真是享福,處處被照料得好,顧穗兒還抽空帶他們去街市上玩了一圈。
然而這錦衣美食的日子開始時還倒新鮮,日子一長,就有些不習慣了。他們是忙慣了的人,根本閒不住,讓他們吃現成飯在這裡等著被伺候,渾身不自在。
用顧穗兒娘的話說:“天生窮命,享不了這福,等再住個把月,我們就回去吧。”
顧穗兒本意是想乾脆留爹娘在燕京城住下,一則是全了她的孝心,二則她也實在是想念爹娘,無奈爹娘卻住不慣,她隻好把這事兒說給蕭珩聽。
“沒奈何,怕是再過一些日子就得回去了,他們還惦記著家裡的莊稼呢。”
蕭珩卻是問道:“那你弟弟寶兒呢,他也留不長久?”
顧穗兒一愣,想了想:“他倒是沒想回去,我看他對這燕京城喜歡著呢。”
蕭珩派了手底下幾個小廝陪著顧寶兒滿燕京城亂轉悠,寶兒已經差不多遊遍燕京城了。他雖然生在鄉下地方,可遇人不畏懼,什麼話也敢說,什麼場合也不怯,便是到了老夫人跟前回話,也是字字清楚條理清晰。
連老夫人都誇他說:“這寶兒是個能耐的。”
蕭珩點頭,便說出自己的打算:“你弟弟習武已經大半年,頗有些長進,我看他才十三歲卻已經生得體壯力強,又膽識過人,與其埋沒在鄉野之間務農或者給人做工,倒是不如乾脆留在燕京城裡,我自會派人教他練武識字,再給他尋一條路子,或者讀書入仕,或者投身軍門,好歹得一份功名,你覺得如何?”
顧穗兒聽蕭珩這麼說,卻是想起那天大少奶奶所言,說是將來說不得當個將軍。
其實她沒指望寶兒能當什麼將軍,甚至沒指望有個一官半職,可留在燕京城,得蕭珩提拔,總是比在鄉下好。
當下忙道:“三爺,你這麼說,我自是沒什麼意見的。我不求寶兒能夠出人頭地,隻盼著他好歹有個營生,隻怕是他太笨,給三爺惹麻煩。”
蕭珩見她並不反對,淡聲道:“你不必操心這個,一切我早有想法。”
於是蕭珩便命人叫來了顧寶兒,單獨和他在書房聊了一番,誰也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反正出了書房,顧寶兒就堅定要留在燕京城了。
蕭珩又給他改了名字,從顧寶兒改為了顧寶峰。
顧穗兒爹娘知道了這個,自然是連連點頭,顧寶兒這個名字確實有些太孩兒氣的,他們一直想改個好的,隻是沒有,顧寶峰這個名字就好多了。
顧寶兒改名顧寶峰後,就被蕭珩指了一個習武師父,跟著學習武藝,又請了西席來認字。
顧穗兒爹娘這次來燕京城帶著兒子來,其實也是盼著看看,若是顧穗兒這邊在燕京城安頓得好,能不能在給顧寶兒找了個活兒,不求多好,隨便當個學徒,好歹比在鄉下混日子強。
如今聽說又給改名字,又請了習武師父學武認字的,真是驚喜不已,連連點頭,再沒有不同意的。
顧穗兒見爹娘喜歡,又想著爹娘過些日子就得回去,便越發有心孝順爹娘,把那素日好吃的好喝的,皇宮裡賞賜下來的稀罕物,都給爹娘嘗嘗用用,也好讓他們長長見識。
而顧穗兒爹娘帶來的那些紅雞蛋,顧穗兒也各處分了一些,大家拿到了,自然都有些謝禮送給顧穗兒爹娘,轉眼不知道收了多少,顧穗兒爹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一日,顧寶峰恰好騰出空來,便說帶著爹娘去街道上逛逛,顧穗兒一個人在家,先哄著小阿宸睡下了,自己無事,看了會書,竟覺有些餓了。
“廚房裡有現成的五子糕,還有熬了許久的雞湯,小夫人來一些吧?”安嬤嬤從旁殷勤地笑著道。
“一時倒是沒什麼胃口。”顧穗兒想了想,卻是道:“我娘帶來的那些雞蛋呢,還有嗎?若是有,我想吃個雞蛋餅,再加點碎香椿。”
安嬤嬤忙道:“有的有的,還剩下一些都給小夫人留著,想著小夫人哪日想吃,便做給小夫人,有十幾個紅雞蛋呢。”
顧穗兒聽了,不知怎麼竟然來了興致:“左右今日有閒,我自己去做吧。”
當下來到廚房,先撿了一些新鮮的嫩香椿,隻見那香椿芽葉厚芽嫩,紅邊綠葉,乍看就像翡翠一般,香味也比以前所見的要濃。
她切碎了,便取來了紅雞蛋磕開,準備攤雞蛋。
恰好這時候蕭珩回來,一進屋後,他倒是沒見到顧穗兒,便隨口問道:“小夫人呢?”
旁邊桂枝忙道:“小夫人在廚房裡做飯。”
蕭珩挑眉:“做飯?”
桂枝低頭道:“老太太不是從鄉下帶來了紅雞蛋麼,還剩下一些,小夫人說用香椿芽來攤雞蛋餅,還說她今日要親自做,如今正在廚房裡忙乎呢。”
蕭珩聽了倒是有些意外,默了片刻,點頭道:“先下去吧。”
待到桂枝下去後,蕭珩便坐在床前百寶閣上,隨手拿出來一本詩集看。
那本書是顧穗兒看過的,她有不懂的便會用毛筆標記下來,攢著等他回來問問他。
蕭珩隨意翻著,看上麵稚嫩卻隱隱透著清秀的筆跡,眸中泛起溫暖。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有溫煦的陽光透過翠綠的竹葉灑落在碧綠如煙的紗窗上。
不知怎麼他竟然想起了許多年前。
雞蛋在鍋沿磕開,嫩黃黏滑的雞蛋汁液落入滾燙的油鍋裡,滋滋的聲響中,金黃香嫩的雞蛋餅便出來了,再撒上一些尖尖的香椿芽兒。
肥厚的香椿葉中蘊含著的嫩香全都在那滾燙的熱油中被蒸騰出來,融入了香美的雞蛋餅中。
這就是幼年時最期待的了。
蕭珩再次低下頭,翻看著顧穗兒記下的標記,心裡卻依然在想著那攤雞蛋,甚至鼻翼仿佛嗅到了攤雞蛋的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