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鷓鴣天(三)(1 / 2)

為妃三十年 她與燈 5261 字 6個月前

王授文走後。天就像一個厚實的陶碗一般壓下來。

乾清門至丹陛的高台甬路上,掌儀司的太監抬著裝載大行皇帝梓宮的吉祥轎過來。王疏月隨著甬路上的人們一路退向道旁。乾清宮中的女眷們,也都跟著掌儀司的人從明間退出來,繞過江山社稷亭,退到月台下臨時的氈帳中去候大殮之禮。

嗣皇帝要親視大殮之禮,至於其他人是否視禮,按照前明的規矩,要由嗣皇帝來定。這會兒皇帝還沒有起駕,乾清門前正在擺設金織金龍紋的丹旐,乾清門至太和門之間的鹵簿儀仗中,旌旗迎風。

渾渾噩噩的雪幕後麵,像憋著誰的一口又老又惡心的灼氣。

吐不出來。

吉祥轎過去了。人們從新撿起手上的差事。

王疏月立直身子,遙遙地看見裕貴妃與賀臨一前一後地朝著丹陛走來。

未幾,就到了麵前。她將要跪下請安,賀臨卻搶道:“免了,再跪就廢了。”

說完,卻見自己的額娘同王疏月一樣,臉上的表情十分微妙。他不自在,抬腳就要走。誰知裕貴妃卻道:“你略站站,本宮先去同太後娘娘請安。”

賀臨看著裕貴妃的背影,鼻腔裡笑了一聲。自己這個額娘,在先帝的後宮浸淫多年,看似修身養性。最後片汙不沾地走到了貴妃的位分上,靠的並不見得是那表麵上的憨純,她也是有手段有智慧的人,可為什麼在王疏月和自己的事上,就這麼偏執,硬要把他們往一塊湊。

他不是賀龐,娶了妻子擱一邊,他是個有血性的男兒,既已有了所愛,就該好好去熱著富察氏的炕頭一輩子,王疏月……就像她說的,等她入府,就劈一個院給她,讓她天天寫那些酸不溜的東西,悶死她。

想著想著,心思活泛起來,一下子想遠了,回深卻見王疏月正凝著他的前額。也不知道在看什麼,眼光中星月遊覓,看得他差點要漲臉。

他不自覺地拿手去擋:“你看什麼。”

“看王爺有沒有照著奴才說的做。”

賀臨想起她昨晚讓她好好給賀龐磕頭的那一句話,心裡一下子頂不自在起來,冷了她一聲:“低頭!”

她抿唇笑了笑,順從他的話,當真把頭垂了下去。

那種乖順,是挑不出一點錯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又帶著些他看不清的挑釁,他想罵她傲不知禮,然後呢,竟找不到說辭。

兩人就這麼相對立在丹陛前。

王疏月咳了幾聲。

“冷啊?”

“奴才不冷。”

哪裡是不冷,分明凍得嘴唇都白了,賀臨看著她彆過臉去,掩唇咳嗽,咳得篩肩抖背的,想起她前夜被賀龐丟在雪夜裡跪了一夜,定是染了風寒還沒好。男人不能跟女人一般見識,於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到領口,仰頭解開了自己披風係帶。

“拿去裹著。”

那大毛的披風直撲到了王疏月的臉上,她怕碰到傷處,不得已往後退了一步。都說這些皇子皇孫受漢禮教化,但這位爺是半分都沒有習得。

“王爺不冷麼?”

“爺一會兒有暖地方站。”

說著,他將雙手揣進腋下,吸了一把鼻子,背也跟著佝起來。饒是個鐵皮的將軍,也受不住這人間富貴城中的寒。這得是多冷的一個地方,冷到把人息帶出來的暖意都吞掉了。

王疏月看著他的模樣,低目偷偷含了一個笑。

“王疏月。”

他突然正色喚了她的名字。

她忙立端身子,蹲了一禮應道:

“奴才在。”

“爺今兒想了一路,你昨天說的話……都不對,嗯,全部都不對!”

“那請爺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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