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虞美人(二)(1 / 2)

為妃三十年 她與燈 9403 字 6個月前

七月初。

這日是順嬪的生辰。皇帝命南府傳了一班戲去暢春園戲台。自己卻在澹寧居召見無烏善, 並沒有過來。

皇帝不在, 淑嬪和寧常在都沒什麼興致。

順嬪覺得自個臉上無光,聽戲也聽得心不在焉。

皇帝的這幾個後妃之中。順嬪的年紀是最大,也是最早伺候皇上的人。她是皇後的族妹, 也算是皇太後的侄女,隻是其母是奴隸出身,壓根護不住她,就隻好把她送到了太後身邊服侍,那個時候,皇帝才滿十四歲,尚未開府,太後覺得這姑娘老實本分, 便又把她放到了皇帝身邊去伺候。

皇帝接納她是出於麵上對太後的尊重。

她算得上皇帝的第一個女人,但可惜她是個頂沒意思的人, 就算頭一年,府中隻有她和皇帝兩個人, 皇帝也不怎待見她。後來皇帝年歲大起來, 有了自己的勢力手段,更視這個女人為自己當年身不由己的恥辱, 一巴掌推得老遠, 好幾年問都不問一句。好在, 她早年有一位公主, 隻是體弱, 放在外頭敬親王府裡養著。因此, 如今這個嬪位,太後一提,皇帝還是爽快地給了她。

也許是出身卑微的人,越發要尊重。

順嬪對自己身邊的奴才十分嚴苛,加之長年見不到自己的女兒,心情不好時常打罵,皇後勸過也斥過,最後也懶得再說了。

這會兒將唱過一出清忠譜。

太後傳話叫戲先歇一歇。伶人們磕過頭,都退到戲台下麵去了。

伺候茶水的宮人們過來添茶,又敬過一輪點心。順嬪意興闌珊,側頭看著身旁的一株白茶。淑嬪看了她一眼,輕刮著茶蓋,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太後道“今兒連你都不肯說笑了。”

淑嬪道“太後娘娘,是和娘娘今日不在,往常那戲文裡有什麼隱樂子,要她點一點,我們這些蠢的才樂得出來。”

太後對皇後道“和妃怎麼了。”

皇後正與成妃一道翻戲折,聽太後問她,忙回道“女人家的痛,昨兒疼了一夜。”

太後點了點頭“皇後去看過了”

“是,妾與成妃今兒一早去看了,周太醫也在。”

太後聽完,抬手把陳姁喚了過來“皇帝昨夜歇在什麼地方。”

陳姁看了一眼淑嬪和順嬪,有些不好開口。

太後沉下身來“哀家問你,你說就是。”

“是,敬事房的人說,皇上昨夜在藏拙齋。不過,沒歇下,三更天的時候就走了。”

那就是守了王疏月一夜吧。

皇後聽了到沒變臉色。仍與成妃看折子挑戲,順嬪掐著茶盞上的琺琅紋道“和妃娘娘也太輕狂了。咱們身上也是有疼痛的,可誰敢拿這事去攪皇上休息。況今日,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都在,和”

“召和妃過來。”

順嬪話還沒說完,太後就已經發了話。

皇後聽出了太後的情緒不好,忙起身道“皇額娘,等和妃身子好些,再”

“皇後,哀家讓她來不是要責罰她,哀家要問問她的病。皇帝的政務繁忙,後宮不能讓他分出那麼多心去,和妃身子不好,該歇著就歇著,讓能伺候的好生伺候。你是皇後,你要大清的國祚著想,不能光由著皇帝的性子來。”

當著眾人的麵皇後無話可說,隻得跪下聽訓應是。

皇後跪下來,成妃等也都跟著跪下來。

太後歎了一口氣,望著眾人道“皇帝如今隻有一兒一女,孝宜身子弱,養在了外頭,大阿哥雖健康,但沒有兄弟終是孤獨。你們身為嬪妃,一不知如何讓皇上舒心,二不能為大清繁衍子嗣終日昏聵,何以報君恩”

眾人無言以對,皆叩首道慚愧。

正說著,壽康宮的掌事太監杜容海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見皇後等人都跪在太後麵前,自個一時不好過去,便站在戲台下朝太後這邊張望。

陳姁瞧見了他,忙躬身在太後耳邊道“娘娘,杜容海回來了。”

太後心裡一沉,“讓他過來。”

隨後又對皇後道“你們都先起來,今日是順嬪的生辰,不要攪了興致。”

戲重新開了鑼。唱長生殿。

杜容海跟著陳姁匆匆走到太後身邊,借著戲台上聲音的遮掩,在太後身旁輕聲回道“娘娘,皇上撤了璞公爺戶部的職。”

“什麼。”

這一聲“什麼”,皇後倒是的聽見了,側目看了過來。

太後不由自主地摁住胸口,低聲道“那人呢。”

“還不知道,程大人奉命宣旨去了。奴才不敢細問,得看過會兒刑部的會不會跟去拿人。”

太後心裡頓時有些亂,爾璞是她的外侄,年歲卻比太後還要長幾歲,在先帝爺那一朝就做到了戶部尚書,雖說裡裡外外的人都知道,這是先帝對太後一族封賞和安撫,都不指望這位老公爺能做什麼實事,誰知他做了大實事,利用職權替各處司堂官遮掩,把戶部三大庫,掏了一小半走。

早幾日前璞爾的福晉進宮來給太後請安,的就已經哭過這件事,後來,太後又聽說烏善遞了折子,狠參了爾璞一本。皇帝來請安的時候,太後想試探試探皇帝的態度,試圖尋找些轉圜的餘地,便有意無意地提了爾璞這個人,誰知皇帝當時就變了臉色,杜容海也的皇帝斥為妄窺朝政,蒙蔽太後,差點被拖到慎行司打板子。

其實,自從皇帝登基以來,太後的心沒有一日定下來過。

從前以為皇帝命烏善糾察戶部是衝著十一在四川的爛賬去的,誰知,如今一藤摸下來,皇帝步步為營,先是囚了十一,又放逐了恭親王,如今,竟然真要動爾璞,一點不肯念太後的情麵。

好歹她養了他十幾年,太子被廢後,她也是用儘心思地替他去籌謀,可皇帝從始至終,都隻顧表麵上的那一層禮數。從不肯親近。

果然,隔著肚皮就養不熟嗎。

太後又是氣又是急。顫擺手道“行了,你還是出去聽信兒。”

“皇額娘,出什麼事了。”

皇後見杜容海喪著臉匆匆去了,便起身親自端了一盞茶到太後手中,借此彎腰問了一句。

太後剛要說話。

卻見戲台下,王疏月扶著宮女的手,慢慢地行了過來。

她穿著藕色芙蓉繡氅衣,外罩著同色的坎肩。雖是在病中,還是儘力周全了禮數,在太後麵前行大禮請罪。

太後心正意不平,也不叫起。憑她跪在戲台下麵。

太陽很高,曬得地麵發燙,周遭的花泥被蒸出了腥臭味,一陣一陣地往王疏月地口鼻之中鑽,她在經期腰腹疼得幾乎支撐不住,這會兒又聞到這味道,胃裡翻江倒海。

善兒見她臉上蒼白,上麵的主子又沒有半分體諒的意思,心裡焦急得很,但又沒有辦法,隻得撐扶著王疏月,儘量讓她好受些。

“皇後,後宮的事你處置,哀家聽你問她。”

太後把茶盞不輕不重地磕在茶案上,戲台上的戲跟著停下來,伶人們見這邊太後麵色不好,紛紛磕了頭,暫退到下麵去了。

皇後低頭看向王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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