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地笑彎了眼。
大阿哥仰起臉,“咦”了一聲,笑道:
“和娘娘,您終於笑了,那兒臣可以給皇阿瑪交差了。”
王疏月刮了刮他的鼻頭,“你這麼小,辦什麼差。”
“哄和娘娘的差啊。皇阿瑪讓何公公給兒臣傳了話,要兒臣哄您開心,若您不開心啊,兒臣還要去請罪呢。”
王疏月一怔。
“你皇阿瑪真讓何慶這麼跟您傳話嗎?”
“嗯啊。不過兒臣也覺得納悶,以前皇阿瑪給兒臣傳話,不是訓斥,就是督兒臣的書……那嚴詞,兒臣都是要一字一字背下來的。所以啊,兒臣這次還專門問了何公公,皇阿瑪的原話是什麼,何公公偷偷跟兒臣說的,皇阿瑪說他在和娘娘麵前不會說話,說兒臣說的話,和娘娘肯聽。”
“什麼……”
“真的!”
王疏月樂不可支,這個何慶也算是個活寶兒了,早晨來傳話的時候,把皇帝原話和囧樣子學了個活靈活現,如今又當著大阿哥的麵說大實話損他主子的麵子。
想著,開懷地笑出了聲。
其實,真正逗樂她,讓放開心緒的,還是皇帝這個笨拙的男人。
他吧……到底一生自信,隻是在和她相處這件事上,時常露怯,露怯也就罷了,還非得繃住。但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王疏月都是聽懂了的。他不準她去暢春園,不準她像當年的雲答應一樣,受所謂“傳統”的傷害。他封禁長春宮,收皇後金寶,實則是為了她對抗蒙古,對抗滿蒙貴族對漢人的歧視和壓製。
王疏月明白,今日之後,不論是蒙古親王,又或是八旗宗室,甚至是京內禦史台,都會寫出雪花般的奏折砸向南書房的案頭。皇帝要麵對的,遠遠不止一個太後。但他那開弓從無回頭箭的處世之道,卻足以令王疏月安心。
誠然,在這些家事國事的相互牽連之中,不乏他漢製滿用,滿漢融和的政治抱負。
但他同時,也為王疏月做到了一個滿清朝廷的君王,能為一個漢人女子所做的極致了。
不過,就算做了這些,他還是那副死鴨子嘴硬的性子,什麼都不肯明說。
儘管如此,王疏月還是聯想起了,他曾在木蘭圍場對王疏月說過的一句話。
那時候,他看著王疏月被裹纏過的那雙腳皺著眉頭,說:“朕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看的,你若晚出生個二十年,出生在朕掌天下的時代,朕不會讓你纏足,你也就不會受這份閒罪。”
這句話的意義,放在現在來看,再也不是纏足不纏足這樣具體的事。
在他掌天下的時代,他向這個溫暖的女人伸出了自己慣常冰冷的手。而當他被那雙手徹底溫暖之後,他也終於牽著這個女人的手,鬆開了她腳上的束縛,慢慢走出了前明的那片黃昏。
所以,麵對宿命,王疏月覺得,在他身邊的自己似乎也應該更有勇氣一些。
她一麵想著,一麵攬著大阿哥朝窗外望去。
那日恰好也有耀眼的金陽。從雕花窗格裡透進來,地上滿是杏花簌簌飄落的影子,幽香與餘暉,溫柔地落了她一身。
大阿哥搖著她的手道:“和娘娘,您在看什麼。”
“看外麵的夕陽啊。”
大阿哥順著王疏月的目光看去,輕聲道:“和娘娘,喜歡看黃昏,皇阿瑪也喜歡看黃昏。”
“是啊……和娘娘知道。”
“可是黃昏……有什麼好的呢。”
“黃昏啊,餘有光熱,不至冷寂。”
***
偏殿外。皇帝聽著王疏月那一句:“餘有光熱,不至冷寂。”,低頭笑了笑。
何慶輕聲問道:“萬歲爺,您不進去?”
皇帝搖了搖頭,撩袍往階下走去。
“不去了,你不是說朕不會在皇貴妃麵前說話嗎?就讓恒卓陪著她,朕回養心殿看折子。”
何慶聞言嚇得個半死,忙撲跪到皇帝麵前道:“萬歲爺,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皇帝站住腳步,喝道:“走開,擋朕的路。”
“不是,萬歲爺,您饒……”
“朕又沒說要打你,慌什麼。”
“啊?什麼……”
皇帝回頭朝偏殿看了一眼:“皇貴妃今兒笑了,你們都有賞,起來,去敬事房領吧。”
“萬歲爺,您不是騙奴才吧。”
“君無戲言,走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