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叫她傷心了麼?
晏少昰望她一會兒,徐徐道。
“不用怕我。我從來不信鬼神,隻是你身上的怪事太多,叫我不得不往鬼神上頭想。知道你是人,摸清你底細,就能放心得下了。”
他又道:“應了你的事兒我記得,在找齊你那三個小友、在你們修好翅膀之前,這天下隨你走,凡是盛朝的地土上,我都能保你平安。今後你遇著什麼麻煩事,來找我便是了。”
這話裡的意思,唐荼荼一時沒能明白,話裡的張狂,她卻領會了個十成十。“全國保平安”,什麼樣的底氣才敢這樣說,這位殿下的眼線鋪到了哪裡去……
“至於你麼。”他視線落在江凜身上。
江凜目光沉下來。
晏少昰:“跟我去欽天監走一趟罷。”
“殿下……”唐荼荼聲音發緊,膝蓋軟得想給他跪下。
坊間提起欽天監都諱莫如深,唐荼荼以前不懂一個觀察天象、推算曆法和十二時辰的衙門,怎麼就能讓百姓一提起來,全一副不敢高聲語的樣子?
後來她從爹那兒聽過一耳朵,爹說,欽天監如今的長官是個半隻腳成仙的老道,是唐初傳奇神算袁天罡的嫡脈後人,如今九十多歲了仍鶴發童顏,跟五十來歲似的,瞧不出一點老相。
傳聞這樣的人都能向天借壽,壽命不可按常理論。爹還說這位監正大人斷命奇準,朝中許多上了年紀的高官,甚至於先皇,都是讓他一張嘴給斷死的——死因與時辰,他算得無一不準。
唐荼荼就清楚了,這是一位自己得躲著走的神算子。
而現在,二殿下要把他們送過去……
晏少昰目光轉到江凜身上。
“他這樣天天撞頭砸腦袋的,不是個辦法,兩魂一體,遲早得被弄死一個,總得想個辦法,要是有合適的屍體就能附上去,那不難——監正大人修的是積善道,他敬天濟世,不是見著異人就喊打喊殺的妖道,不會草菅人命的。”
唐荼荼:“這樣啊……”
廳外有影衛行來,垂手候在了門邊。
“跟我來,你爹在
前廳等著了。”晏少昰引著她往外院走。
身後那傻丫頭大概是被他嚇怕了,隔著三步遠,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邊,腳步聲輕得聽不著,鞋底兒都不敢蹭地。
晏少昰慢了三步,和她並了排,沒一會兒,她就又慢到後邊去了。
唐荼荼手腳發軟,一路跟著他去了前廳。
唐老爺急得坐都坐不住,在廳堂裡直轉圈,一聽見有腳步聲從後頭的穿堂過來,立馬瞠著眼睛回望。
看著了閨女,唐老爺一個箭步竄上去,握著荼荼肩膀左看右看,差點在人前失態。
“荼荼!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爹爹差點進宮去尋你。多謝二殿下!二殿下大恩大德,下官無以為報!”
他當了好幾年的官,眼下激動的,話都說得顛三倒四,雙目含淚,擺明了是個慈父,看樣子還不算太糊塗。
“回去好好養著。”晏少昰說了句讓父女倆一齊齊迷糊的話:“太醫說,你家二姑娘元氣大傷,以後得好好吃飯,才能補回來。”
唐老爺真當是太醫所說,連連稱是,又聽芸香說“不要著風”,接過芸香手中的披帛給荼荼往上身一裹,帶上閨女就要出門。
“唐二。”晏少昰喊住她。
他目光微動,落在唐荼荼左肩上。
“治燒傷的膏藥還得塗七天,這七天忌口,彆的該注意的事項,太醫都寫在藥方上了。半月之後,我府上會有人給你送去煥膚膏,不想留疤就仔細塗,知道麼?”
“勞殿下費心了。”唐荼荼點點頭。
唐老爺又忙道使不得使不得,下官自己府上準備雲雲。
晏少昰和唐荼荼隔著廳裡不甚明亮的燭光相望,誰也沒聽到唐老爺說什麼。
臨彆前,他又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皮肉骨相都是外物,彆太上心,回去好好養著,一年就能褪了疤。回罷。”
唐荼荼沒大聽明白,抿抿唇,向他福了一禮,跟著爹爹從皇子府的角門出去,此處偏僻,沒什麼人,不然太招搖了。
唐老爺輕車簡從來的,帶著荼荼坐上馬車回了家。
她這回出了這麼大的事
兒,華瓊和唐夫人誰也顧不上彆扭了,全在唐府裡翹首以盼,等著閨女回去。
一進門,倆娘都不約而同地冒了幾滴淚花子,把荼荼拉到明晃晃的燭光裡,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
她手上、小臂上,全叫紗布纏裹著,兩條胳膊上幾乎沒一半好肉。
唐荼荼忙說:“太醫太小心了,才包得這麼嚴實,其實不嚴重的,我都感覺不著疼。”
華瓊沒好氣:“傻丫頭,外傷藥裡都配了消腫止疼的草藥,你去了這藥再試試疼不疼?燒傷怎麼會不疼,火苗子燎一下都疼得要命。”
“這也是麼?”華瓊目光上移,忽的瞳孔一縮。
荼荼脖子上還糊著塊紗布,底下墊滿了燒傷膏,不要錢似的,塗了厚厚一層,並不粘連皮肉。華瓊小心掀開那塊紗布。
全家人都噤了聲。
唐荼荼:“怎麼了?”她扭著脖子,怎麼也看不著自己脖子上那塊地方。
她這一動作,皮膚舒展,露出來的傷處全清楚地現在了燭光下。
珠珠哇一聲就哭了。
那是從左邊鎖骨一直蔓延到肩頭的,碗大的一片燒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