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歌,連歌,你瞧我得了什麼。”
“是個兔子,可愛麼,送你好不好。”
“連歌,你不要再看書了,我一個人都無聊死了。”
“後日中秋,我聽寧伯說城中有廟會,你陪我去好不好?”
“連歌,聽爹說,你要入太學,那你是不是不能再日日都陪著我了?”
“連歌,爹說你要走,你要去哪裡,幾時回來,怎麼不告訴我?”
……
院落裡,春日杏花飄落滿院,窗楞撐開,身著輕衫的少女手肘支著窗台看向外麵。
她在發呆。
腦海裡總是不經意地閃過很久之前的事情。
在過去的一年多裡,她就是靠著這些才能一直裝作無事。
可其實,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連歌。
她喜歡這樣喚他。
即使父親同她說過很多次,要有尊卑禮數,應當稱他一聲兄長,但她也仍舊這般執著地喚他。
對於這點,連歌也從不在意。
他總是那麼溫柔,寵溺。
她幼時不懂事,還曾捉弄過他,但他也都不會同她生氣。
印象中,他好像從沒有發過脾氣,不管是對她還是對任何人。
他性子溫淡,喜歡的事物好像不多。
除了看書就是調琴作畫。
年紀輕輕,儼然已活成了一個世外之人。
他總是那麼安靜,安靜的讓她會忍不住想要把他拉到這吵鬨世俗中來。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陪在她身邊。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們之間總是那麼親密無間。
可其實隻有她自己心裡最為清楚。
他離她很遠,一直都是。
即使每日見他,她也仍舊會生出一種,他早晚會離開的心思。
而後來,他也的確如她所想,真的離開了。
不安和無措,在那時候就已經深埋心底。
她很怕,他不會再回來。
儘管兩人從小一同長大,可她仍舊覺得她對他的很多事一無所知。
她隻知他是她父親摯友之子,被其父托付於她的父親,但他原居何處,家中還有何人,是何門第背景,她全然不知。
她是最了解他的人,也是最不了解他的人。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
隻要能讓她一直待在他身邊,時時看見他,就夠了。
而現在,他又回來了。
他還說,他不會再離開了。
黎清予正在出神著,嘴角情不自禁地就上揚了。
她記得自己從前每回來葵水,疼的難忍了,就窩在連歌懷裡哭。
連歌好看的眉頭就會皺在一起。
也有隻在那個時候,他從來都是平和的眉眼才會染上憂色。
她沒與人說過,她極愛看他為她變化,哪怕隻有一點。
這是僅有她一人能懂的小樂趣,那樣即使是疼的要死,她也覺得值得了。
——
“公子,這些小玩意,還要留著嗎?”
剛剛換下一身衣袍,長身玉立的男子側首,看向替他收拾房間的小廝捧著一堆小物件。
全是些手工製的小動物小蟲子,還有一些精巧的把玩。
像是小孩子會喜歡的東西。
紀連歌眉眼輕緩。
“留著吧,這些可都是阿四搜羅來的寶貝,你若是將它們丟了,我怕是不能安寧了。”
小廝聞言麵色微變,忙道:“原來是小姐的東西,那小奴再將其放回原處。”
“放回去吧。”
紀連歌頷首,理了理衣袖。
出了院子,一路上遇得黎府的下人,自是被恭敬行禮,他也不端著,對每個人都是極為溫和。
他今日剛回來,府內自是要為他好生接風一番的。
但眼下,他卻並不遠出現在那樣喧鬨的場合,府中各房人員複雜,他與他們一貫是不怎麼親近的。
何況,黎太師入宮還未歸府,想來是皇上那邊有事拖住了,隻怕到了飯點也不會放人了。
“連公子來了,我這邊去告訴小姐。”
侍女見到他,忙欣然要去通報。
紀連歌對她搖搖首。
“不用了,我自行過去吧。”
他這般說著,侍女無緣由拒絕,笑著退居院外,全當不知曉。
踏進這方獨立的小院落,他目光自然地被那滿地的杏花引去。
他知道,這並非是下人偷懶的原因,而是黎清予的喜好,她那時剛巧讀了幾首傷春感秋的詩詞,便喜歡上了看落花鋪滿院子的樣子,她說這樣的意境最美。
黎太師在這些方麵也不會太拘泥於她,反正她在明麵上沒有失格之處就都會由著她。
忽地一陣風吹過,有幾瓣落下,在他的肩頭。
伸手,剛剛拿下肩頭的花瓣,就聽到一個清淺的笑聲。
抬首,就見那輕衫少女支在窗楞,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紀連歌微怔,繼而抬步向她走了過去。
柔軟的靴底踩在粉白相間的花瓣上,那極輕的腳步聲落在少女的耳中,竟隨著心跳一起,他每向她走近一步,她的心跳都似漏掉了一拍。
她伸手輕輕撫在胸口處,轉眼,人已到了麵前。
他換了一身白衣,長衣廣袖,樣式輕簡,再無多餘修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