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您回來了。”
溫弦寧剛剛走到內院前,恰巧就遇到端正藥碗過來的小桃。
“給我吧。”
“可是,姑爺……”
他也不多言語,直接伸出手,接過藥碗,然後轉身就往內院裡走去。
這會兒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但是裡屋已經亮起了燈。
房門沒有關上,杜伶慧坐在燈下,膝上搭著一件長衫,她正拿著針線,在縫補著。
溫弦寧腳步放輕,走了過去。
不知是不是縫補的太過認真,以至於他都到了跟前,她還沒有發覺。
直至,手指不小心被針尖紮了一下,她剛舉起手指,就被人握住。
抬眼,對上一對漆黑的眼眸。
“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說著,眉頭輕皺,看著那正在冒血珠的指尖,似乎並沒有多想,直接就低首含住了。
指尖被溫潤輕觸,杜伶慧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男子,還沒有反應過來。
口中是淡淡的血腥味,他用衣袖替她擦拭乾淨,而後抬首,看向她。
杜伶慧回神,抽回自己的手。
溫弦寧看了她一眼,然後把放在一旁的藥碗端過來。
“已經不燙了,還溫著。”
她沒接,卻是看著他。
看出她的疑問,他微彎唇角:“半道遇見小桃,就讓她先下去了。”
杜伶慧低首,拿起針線,繼續縫著衣服。
“放著吧。”
他倒是也不強求她,依言放到一旁。
“在縫什麼。”
“不過是些舊衣服。”
都是從前她為他做的。
隻是,時間久了,他現在早就已經不穿那些衣服了。
他低頭看了一會,說道:“我記得,這是我進京趕考時,你為我做的。”
杜伶慧抬頭,有些怔忪。
半響,她低嗬一聲。
“你還記得。”
沒忘。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她還是她。
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化。
但他卻早已經變了。
“趁我還在,想著替你多做些什麼。”
“不過,以你現在的身份,怕是也穿不上這些舊衣服了。”
說完,她把針線放下。
剛要把長衫拿開,手就被握住。
他的手指微涼,可以將她的手完全包住。
“即是心裡不痛快,便說出來。”
“你這樣,我不會知曉,更不會愧疚。”
杜伶慧猛地抽回手,站起身。
“不痛快,嗬,我有什麼可不痛快的。”
“隻因為撞見了你和她在一起?”
說著,她笑了。
“沈小姐是左相千金,大家閨秀,才貌雙全,和意氣風發的狀元郎豈不登對。”
“何況,我不過是個要被休棄的下堂婦,怎敢有任何怨言。”
“便是愧疚……”
她抬眼,還沒開口,麵上卻是釋然。
“溫大人,民婦不過區區商人之女,當不得您的愧疚。”
“如果溫大人還念一點舊情,還願給民婦一點尊嚴,那便允許民婦和您和離吧,這樣,民婦回到娘家,爹娘問起,也好說過去,便是日後再說親,也比被休了強一些。”
她到底,還是妥協了。
他要休妻,早已是定局。
她不過是不願麵對,想不通時,寧願以死逼迫他能改變心意。
但是沒死成,醒來,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她以為他會更冷漠,為了讓她死心。
再或者,他對她不好,甚至再差一些,她或許都能想通了。
可他仍舊像以前一樣,對她挑不出一點不好的。
但他卻仍要休妻。
明明是對她笑的溫柔,但做的事卻殘忍的可以。
在她看到他和那位沈小姐在一起之後,她突然就釋然了。
留不住了,又何必強求呢。
她到底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讓他因她而被耽誤,不願讓自己擋了他的路。
那就和離吧。
就算是要離開。
和離也總比被休要好聽許多。
她本是不在意的。
隻是不願讓爹娘問起時,更加難過。
“溫大人意下如何。”
她對他笑。
溫弦寧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他甚至沒有表情。
平常慣愛彎起的唇角沒有一點弧度。
眼眸裡也是黑漆漆一旁,看不到什麼。
半響,她又輕嗬一聲。
“溫大人是不願意和離嗎,民婦不過隻有這最後一點要求,若溫大人仍舊執意要休妻,請恕民婦無法同意。”
“若是不願,那也無需再多言……”
“杜慧娘。”
他開口叫她。
“你恨溫弦寧嗎。”
他問,聲音很輕很輕。
“他娶了你,允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但卻終是負了你。”
“為了仕途,他想要娶彆的女人,為此,不惜休妻。”
說完,他抬手,輕輕拂過她的眉眼。
“這樣的人,你恨他嗎。”
恨嗎。
這個問題,杜伶慧自己也問過自己很多遍。
說不恨,是騙自己的。
怎麼可能不恨呢。
她在年少時嫁給了他,新婚當晚,她以為把這輩子的福氣都用完了,所以她得到了她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