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1 / 2)

我欲為後 八月薇妮 9499 字 8個月前

如果有史上最慘妃嬪評比,薛翃認為她必可以名列前茅。

薛端妃暗想,也許這一切都跟命數有關,比如她最後的結局,早在她的名字中得以昭示。

翃,拆開來看,是厷跟羽的組合。

——其中‘厷’,是山穀開闊之意,‘羽’,則是翩然飛舞之意。二者合起來,指的是蝴蝶或者蛾兒在闊朗的山穀中翩然飛舞。

她的名字是薛老侯爺給親起的,這本是老侯爺給初生的小孫女兒的一種極為恰合吉祥的祈念。

但是偏偏她姓薛。

薛跟“雪”同音,倘若是在雪天,冰天凍地,寒風凜冽,那麼又有什麼蝴蝶飛蛾能夠翩然振翼?

而且又可以讀“血”,跟“翃”連起來便是“血紅”,這下場豈不是早就注定了嗎?

***

正嘉八年的夏季,京師突然地震,把皇宮的泰液殿震塌了一角。

這泰液殿在雲液宮內,曾是薛端妃的寢殿,如今端妃因為謀逆處死,已經離世近兩年了。

從薛端妃出事後,雲液宮就成了宮內禁地,皇帝不許任何人出入,鎖了宮門。

也沒有任何宮內妃嬪願意靠近雲液宮,畢竟一提起,就想到當初薛端妃的遭遇,讓人不禁毛骨悚然,連住的離雲液宮略近一些,都覺著晦氣。

宮內建築本極堅固,又有特殊的防震設施,就算有尋常的地動,也不至於會出現傾塌的情形,如今突然塌了一角,對虔心修道的正嘉皇帝來說,自然乃是天降異象,隻怕會皇室不利。

皇帝思來想去,連發了兩道聖旨前往貴溪龍虎山,請天師真人陶玄玉入京。

雖然皇帝“求賢若渴”,天恩浩蕩,但直到立秋時分,陶真人才終於率領門下親信弟子,姍姍啟程。

經過三個月的水陸波折,在九月下旬,真人的法駕才總算進了京畿地界。

這夜,真人一行宿在清河縣,縣官早聽聞真人大名,親自迎了,請在縣衙安置。

陶玄玉這次離開龍虎山,隨行帶了幾位心腹的弟子,首席大弟子喚作蕭西華,二弟子葛衣。

又有兩名得力的女弟子,綠雲跟冬月。餘下的其他弟子數十。

除此之外,卻還有一位名喚“和玉”的女冠,年紀隻有十七歲,卻是當初上屆天師張沐親收的一個小女徒弟,也是陶玄玉名義上的小師妹。

這夜,綠雲跟冬月奉命去給小師姑和玉送餐食,兩個女冠子都才過豆蔻年紀,綠雲十六,冬月十四歲,雖然學著修道,性子卻還有些爛漫。

兩人都是南方人士,第一次來到北邊,很不適應北方的天氣。方才出來之時,各自又多加了一件鶴氅。

冬月提著食盒,見周圍無人,因說道:“這一路走來,小師姑都不跟咱們同桌吃飯,隻喜歡一個人呆著,少不得咱們來回伺候,天這樣冷,我本想自己來就可以了,又勞動師姐。”

綠雲道:“不要妄言,小師姑出身跟咱們不一樣,在門中輩分又高,師父素來對她還謙和有禮呢,何況你我。”

冬月悄悄說:“小師姑隻比我大三歲,看著又麵嫩,偏輩分這樣高,我沒入門前聽說有個師姑,還以為跟師父一樣年紀呢。”

綠雲笑道:“誰叫你我沒有那個福氣,不是師祖所收的最後一個徒弟呢。”

冬月問:“師姐,我聽說小師姑是張師祖駕臨京師的時候所收的,她真的是北方人?”

綠雲冷笑道:“你還做夢呢,你就算沒有來過京城,難道就沒聽說過顏夏許高?”

顏,夏,許,高,正是當朝最為著名的幾位輔臣,也代表著京師的四大家族,就連冬月這小丫頭,也自然如雷貫耳。

冬月道:“小師姑俗家姓高,難道就是這顏夏許高之中的‘高’嗎?可如果她是天子腳下的官家小姐,家裡又如何舍得讓她當女冠?”

“你入門才兩年,有些門裡的舊事不知道也罷了,”綠雲道:“當初祖師遊曆京城,小師姑才八歲,體弱多病,高家又崇信師祖,所以才舍她入門跟從修道,後來祖師臨終之前交代,說小師姑十五歲有一道生死劫,果然兩年前那次不是差點就閉氣了嗎?”

冬月忙道:“我正是在這件事後才入門的,聽說整個人斷了氣,都有人建議師父把她安葬了,可師父謹記師祖的話,又多等了兩天,終於才活了過來。但雖然醒來,卻仿佛沒了魂魄似的,跟先前判若兩人,且不許人碰觸,一旦沾身就如瘋狂,又休養了一年多,才恢複了正常。”

“所以小師姑的性子乖僻些,也是有的。”綠雲點頭,又小聲道:“這次師父特帶了小師姑回京,我想,大概是想把她還給高家了。”

冬月有些羨慕:“原來小師姑出身果然矜貴不凡,若我也有小師姑這樣的出身,我也不當女冠,回去當給人伺候著的小姐了。”

綠雲笑啐了一口,眼見到了和玉的住處,兩人不約而同屏息靜氣。

綠雲上前,先恭敬道:“綠雲冬月,奉師父命令,來給小師姑送晚飯。”

說了兩遍,室內毫無動靜,綠雲詫異,命冬月上前敲門,也無反應,兩人大膽將門推開,卻見室內空空如也,並沒有和玉的身影。

***

孩子的淒厲啼哭聲,被北風吹送,在夜色裡顯得格外高亢。

因為先前地震的緣故,加上年景不好,清河縣裡也聚集了不少的災民,就在縣衙二裡開外的棚戶裡等待安置。

這孩子才出生了兩天,母親卻因為饑寒交迫,沒有乳汁,孩子不肯吃那些米粥,餓得嚎哭不已,他們的家境又貧寒,無法請奶娘,何況清河乃是小地方,但凡有奶汁的婦人,隻顧自己的嬰兒已經分/身不暇了,哪裡能管了的彆人家。

孩子的父親好不容易請了一位大夫,那大夫卻也一籌莫展。因此這家人手足無措,抱頭痛哭,旁邊的百姓們聞聽,也不禁心酸落淚。

一時之間,哭聲綿延不絕。

正在絕望之時,卻突然聽見有個清冷的聲音響起:“不要哭了,我來看看。”

大家愕然,忙轉頭看去,看了半晌才瞧清楚。

麵前看著的,是個小道士,腳踏步雲履,頭戴道冠,烏紗罩在額前。

身上穿著雪白的袍子,外頭卻罩著一件玄色的道家對襟鶴氅,黑白分明,肅穆清冷。

隻是這樣站在黑夜裡,一時叫人看不分明。

那婦人的丈夫先跳起來:“道長,你真的有法子?”倉促中伸手來拉這道士,卻不妨旁邊一人探臂擋住,喝道:“退開。”

男子嚇了一跳,這才發現挑燈籠的是旁邊一位身量高些的道士。

與此同時,在場的眾人也都想起來,聽說皇帝親請的什麼龍虎山的大道士入京,今晚休息在縣衙裡,難道這來的兩位,就是他們隊伍裡的人?如果真的這樣,想必真的有通天的法力,當下忙唯唯諾諾後退,又慌忙拜求。

那道士上前,望著婦人道:“手伸出來。”

婦人遲疑地看著她,突然發現她身段嫋娜,眉目如畫,秀美清麗,這才醒悟原來不是道士,而是一名女冠,於是慌忙將手伸了出來。

女冠聽了一會兒脈,說道:“你的脈象沉鬱浮躁,沒有大病。去藥鋪裡抓兩錢天仙子,以酒合了飲下。如果覺著脹痛,再取消石一劑,可以去你的燥熱,利於下乳。”

眾人見她清水素麵,毫無任何粉黛修飾,但天生的膚色如雪,眉如墨畫,一雙眸子更是清亮有光,若換作女裝,分明是個絕色美人,出言卻自有一股威嚴。

可看她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不像是很有經驗,何況連大夫都不知道如何醫治,她怎會這樣有把握?一時眾人便半信半疑。

旁邊那年青的道士說道:“這是陶真人的師妹,和玉道長,你們還不快去。”

大家這才信了果然是陶真人一行的,於是忙跪地叩謝,那婦人的丈夫親自奔去藥鋪。

和玉卻並沒有什麼表情,隻是緩緩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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