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無數的竹葉作響, 片片飛起, 帶著一些鬼氣。
寧千機虛空站在竹林中,這竹林透著絲絲詭異,裡麵遊蕩了不少鬼魂。
“嗖嗖——”幾道影子下來,正是寧千機的十二影鬼, 直接將寧千機護在中心, 然後警惕的看著四周。
寧千機拿出扇子,卻未打開, 扇子在他手上轉了個圈, 青色玉墜打了個漂亮的光花,扇柄落在其中一位影鬼肩上。
“下去,先去尋若風。”
十二影鬼立刻彎身猛的朝著某個方向而去,身形飄忽如同鬼魅。
寧千機緩緩落在地上,鞋子踩在竹葉上麵, 點點聲響。
他腳下的黑色影子卻突然立起來,竟是黑無影。
“先生。”黑無影低頭道。
寧千機有過幾分不悅, 原本是想著讓黑無影把人給守著,誰知黑無影守在門外, 門裡麵的人早就被人給帶走了, 簡直廢物。
“咯吱——咯吱——”
突然, 那竹林外傳來了細微的聲音, 那聲音越來越大, 逐漸朝著寧千機過來。
“咯吱——咯吱——”
“咯吱——”
那聲音越來越多, 越來越密密麻麻, 夾雜著竹葉片片被踩上的聲音,聽著格外刺耳。
“沙沙——”涼風吹過,片片竹葉落下。
那聲音突然停下,寧千機抬眼望去,隻見他的四周突然圍上了密密麻麻的死屍,那些死屍站著不動,似乎在等著什麼指示。
寧千機感覺到一絲擁擠之意,將神識放出去,竟然發現這些死屍直接將竹林全部包住,成千上萬,並且還聚集得越來越多。
怎會有這麼多死屍。
寧千機心下微動,“嘩啦”一聲打開扇子,那扇子的一麵畫著一把古琴。
寧千機將扇子拋起,突然在空中化作一把古琴。
那古琴有著七弦,呈仲尼式,琴的反麵刻著一把扇子,那扇子與之前寧千機手執之扇一模一樣,乃是一把雙合的武器,既是古琴,又是玉扇。
古琴落在寧千機身前,虛空而浮,旁邊的配飾青色玉墜點點遊動,一股濃鬱的靈氣怦然散發而出。
這乃是寧千機的本命法器,他少時輕狂,一念之間鑄成大錯,後來機緣巧合才得了機緣,於是閉關三年,尋得鏡花水月這才鑄造出自己的本命法器。
他一般已不輕易殺生,轉而愛好些詩情畫意的東西,於是自己的法器便被取名為‘風花雪月’。
玉扇為風花,古琴為雪月。
兩者相生相伴,共為一體,卻永不分離永不相見。
寧千機將手指輕輕放在琴弦上,輕輕撥動——
“噠——”
像是玉珠點點落下,清脆好聽,隻是一聲便已是天籟。
然而那一聲落下,卻帶著陣陣的威壓,以古琴為中心,直接朝著四周擴散、
“嘭嘭嘭——!!”
琴音所到之處,那些死屍紛紛化作白色灰塵,泯滅在了這片竹林之中,連屍骨都未曾留下。
但落下一片的死屍,那竹林之外卻趕來更多的死屍,一群又一群,如同潮水洶湧而來。
寧千機閉上眼睛,真氣將他的發絲帶起,他的額頭有著點點銀光一閃而過,以他為中心,一股浩蕩又強橫的妖力立刻升起。
“當——!”
又是一道琴音落下,漫天的威壓像是要把天地都轟了一般,一股光圈從古琴身上散去,卻帶著一股子毀天滅地的強橫。
“砰砰砰——!!”
“砰砰砰——!!”
那光圈直接從無數的死屍身上躍過,一道亮光從竹林深處亮起,一衝飛天,沒入陰霾的天空。
那光圈所到之處,所有的死屍竟然直接化作點點白色灰塵,積累在那竹林之中,一堆又一堆,看著讓人生畏。
上萬的死屍,竟然不過兩道琴音,便全部折於這竹林之中,偏偏那竹林卻又絲毫未曾受損,隻是落下片片葉子,像是不忍於心。
寧千機睜開眼睛,皎月已是不敢出來,天空一片陰沉,他四周亮起銀光,偶爾有光華從他的臉上躍過,仿佛像是鱗片上的寒光。
到了寧千機這般的修為,本命法器已是輕易不出,如同那淩雲仙宗的太上長老,曾經那般的一劍霜寒十四州,證道飛升之境後,卻也不再如何用了。
因為一旦踏入飛升之境,離那最後的羽化登仙便是隻有半步之遙。
自己的本命法器便需慎重再慎重,法器總歸帶著幾分肅殺之意,若是輕易用了,結下一些因果循環,哪怕隻有一絲,都足以影響到自己的氣運。
飛升修士最不能被影響的,就是自己的氣運。
但寧千機早些年造下殺孽,已被天道所不容,無論修為如何,終身卻再也不可能成仙。
既然自己絕無可能,寧千機也不願耗費心神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生機。
隻是天道不容於他。
嗬,逆天改命不容,抹殺龍族不容,他所做之事,不分對錯,卻都由自己的本心,你不容我,卻又能奈我何!
“轟隆隆——!!”
一道金色的雷光從天空落下,直直落在那竹林之中。
“劈裡啪啦——!”
落下的雷電燃起火,這片竹林竟然直接就這麼燃燒了起來。
然而天空裡那光雷,卻似乎越來越演變激烈之意。
寧千機伸手在身前的古琴上一揮,那古琴底下刻著的扇子發出一道亮光,卻是逐漸縮小成一把玉扇,玉扇垂下的玉墜泛著點點青色冷光。
寧千機甚少用自己的古琴,於他而言,玉扇卻更合心意,然而若論實力,自是古琴更為強橫。
因為那七根琴弦,乃是他當日斬殺那七龍硬生生拔出的龍筋,以龍筋為弦,龍骨焚燒,梧桐為身,甚至可以媲美那四大神器。
“嘩啦——”玉扇打開,一麵畫著一把古琴,一麵卻是什麼都沒有。
“轟隆隆——!!”
那天空再次落下一道天雷,金色的光幾乎驚亮了整片天空,映襯著那竹林裡的一片火光,寧千機臉上有著那火光閃爍,原本溫爾儒雅的先生,哪怕手上染上無數鮮血,卻依舊那般優雅斯文。
寧千機腳尖踩下一片竹葉,隻身而起,下方的竹林突然被一道火龍侵蝕,直接化作一片火海。
竹林燃燒的聲音劈裡啪啦,天空那陰沉的雷電逐漸散去,皎月緩緩透出,被那火光染上,像是染了幾分血色。
寧千機看著下方的火海,沒有任何動容。
寧千機伸出兩根手指,默念了幾句咒語,然後朝著某個方向看去,立刻飛身而去,這竹林乃在一方山腰,這山的另一麵卻是一方懸崖,那懸崖上麵釘著無數木頭,放上了無數的棺材,密密麻麻,多不勝數。
有的棺材的蓋子已經風霜侵蝕,裡麵一片狼藉,卻是什麼東西都沒有。
萬屍陣。
那密密麻麻棺材的正中心,卻放著一個血紅色的棺材,仔細看去,才知道那棺材乃是血玉造成,那血玉仿佛能夠滴血,周圍的紅色符咒道道,以那紅色棺材為中心,四周的棺材逐漸展開,看著卻仿佛像是一個陣法。
一個,看著讓人極其毛骨悚然的陣法。
可惜了,寧千機垂下目光。
“嗖嗖——”
那底下的棺材處突然竄出數道影子,正是寧千機的十二影鬼。
十二影鬼半跪在寧千機麵前,其中一個為首的卻是搖搖頭,似乎一無所獲。
寧千機目光逐漸陰沉,握住的那玉扇發出點點聲響。
“廢物!”寧千機怒道,十二影鬼知曉主人已動怒,立刻從寧千機身旁閃開,然後徹底的融入了夜色之中。
寧千機如何不怒!
他來天河城是為了什麼,不過是自家弟弟左右無聊,聽說這裡的萬屍陣即將成型,他過來將那萬屍陣的主人陸梅竹的煉屍之法取去,左右他弟弟無聊,不如煉化幾個傀儡給自家弟弟玩弄,順帶踹了這陸梅竹的老巢。
那陸梅竹正是千年前天河城出的那位飛升修士,誰知卻是未能羽化登仙,眼見著自己快要隕落,於是活生生的將自己煉化成為死屍,再囑咐後人化陣,子孫後代皆要葬在此處。
但這萬屍陣卻太過強橫,若要經久不衰,必須要活生生的搶奪自己後代的氣運。
從那以後,上千年來陸家為何逐漸沒入?
還真以為沒有出世天才麼,那是因為所有的陸家氣運,早就被這位陸家修士給剝奪得乾乾淨淨,全部都用著養著自己的萬屍陣了。
隻要湊夠自己的血緣至親萬人,再加上整個天河城,逆天改命,死屍複生,那陸梅竹就能再次獲得重生,再一次重回修道之路,憑著之前的一切,再次踏入那飛升之境又有很難?
隻是那陸梅竹卻是沒想到,就在他重生之際,卻突然闖入了不速之客,整個天河城幾乎已經被他搶奪了氣運,剩下些的人也即將被他煉成死屍,原本一切都毫無差錯。
卻偏偏闖進了這來找事的寧千機!
但寧千機也算漏了一件事,他以為畫陣阻擋那些邪氣之物,自家弟弟就能夠在房間裡麵安然無恙,留黑無影守著,便可保自家弟弟無憂,誰知這陸梅竹竟然還能利用死屍拿人。
那死屍沒有靈魂,也無邪氣,竟然破了他的陣法把自家弟弟給搶走了。
真是該死!
既然你死了一次了,還不如我賣你一個好,送你永無輪回,可好?
寧千機仰頭,一片的月光落在他身上,他向上而飛,化為銀蛟,頭有角,尾有須,唯獨那五爪卻隻有四爪,除此之外,寧千機的原身與真龍沒有任何區彆。
點點光輝落下,寧千機怒吼一聲。
“吼——!!”
一聲吼叫而出,那懸崖上的所有棺材都被震得難以招架。
“嘩啦嘩啦——”
數具棺材紛紛從那懸崖上落下,掀起一片的灰塵,夜色之中,這頭銀蛟滿目的冰冷,巨大的威壓自上而下,強大的妖獸威壓讓數百裡的飛禽走獸紛紛逃離。
有離著近的修士抬頭看了一眼,立刻嚇得跟什麼一樣。
“龍?龍類不是滅絕了麼!”
“不,是妖獸,真龍都乃靈獸,並非龍類!”
“前不久淩雲仙宗太上長老出世,這才多久,竟然又生出如此強大的妖獸,難不成真要變天了不成!”
有還在閉關的老怪物修士,有為了壽陽垂垂欲墜的,有為了氣運不擇手段的,還有順其自然找機遇的。
人人心思各異。
淩雲仙宗的太上長老閉關雲峰多年,前不久突然出世。
這妖獸實力強橫竟然也不輸給一位飛升修士,竟然也直接現身而出。
修真界還藏著多少老怪物?
原本死氣沉沉如同死水一般的修真界,不過短短數日,竟然一連掀起兩尊大神,還有多少老怪物會不會出來?
難不成真的想要變天?
天道,何為天道?!
天道就是讓這群幾乎是實力巔峰之人沉淪人間數年,不得成仙嗎?!
寧千機那豎起的瞳孔,死死的盯著那血玉棺材,仿佛下一刻就要衝破那棺材。
交出來——!!
寧千機一聲吼叫而落,那懸崖無數的棺材仿佛無力支撐,紛紛落下數具,隻留下點點幾十口棺材還殘留在那懸崖上。
之前的萬口棺材萬屍陣,竟然隻留下幾十口棺材孤孤零零,何止可笑!
寧千機朝著那血玉棺材飛去,即將飛到之時,蛟身突然收斂了一身的銀光,化作一位青年,身上青白相間的衣物,發絲揚起,眼底滿是冰冷,卻終究是為了一人。
便縱有萬種風情,更與何人訴?
寧千機執那玉扇,扇子敞開,直接朝著那血玉扇去。
“咻咻——!!”
血玉棺材直接從那懸崖上而落,又被寧千機一腳踢去,直接將血玉棺材踢到了那懸崖下方支出來一塊巨石上。
“陸梅竹,給本尊滾出來!”
寧千機一手做爪,直接朝著那血玉棺材抓去。
“啪啦——”血玉棺材逐漸露出縫隙。
“轟——!!”
血玉棺材化作點點紅色的粉末,像是流光,逐漸散去,什麼都沒能留下,那紅色的流光而過,帶著其中一道落下的身影。
隻見那棺材之中,竟然隻有一個小小少年,少年閉著眼睛,一身的衣裳鮮亮。
寧千機一愣,若風,若風怎會在這血玉棺材之中?
寧千機猛的傾身去抱起那具身體,這身體極冷,似乎沒有溫度,寧千機撫上鼻息,然後埋入一道真氣檢查。
眼裡閃過暴怒,又有著幾分冷意。
靈魂又消失了!
這陸梅竹煉化死屍,須將那魂魄抽出來,然後徹底的散去,這才能使得死屍全無意誌,任憑著他指揮。
寧千機抱著這具身體站在那巨石上,周身的氣勢更強,就連那陰沉的天空顯得更加的昏暗,隱有爆發之勢。
“先生!”黑無影覺察到寧千機的異樣,立刻在他身旁出聲提醒。
寧千機似乎回過神,閉了閉眼睛,剛才天空那抹異色也是轉瞬即逝。
月光悠悠落下,變故卻是突然而起。
那月光落在其中的一口棺材上,那棺材平平無奇,黑色的油漆似乎都要被風吹雨打失了顏色。
但借著那月光,那以那口黑色棺材為起點,整個懸崖突然亮起道道紅光。
那棺材雖然沒了,但架起棺材的木頭還在,道道紅光相互交纏,整個懸崖側麵像是一個大盤。
然而那中心卻並非是剛才紅玉棺材所在之處,反而是這口平平無奇的棺材作為陣眼,無數的力量猛的朝著這口黑色棺材湧去。
寧千機將手上的若風讓黑無影照顧,站起身隻是冷眼的看著那棺材。
陸梅竹,你原來躲在這裡麵麼。
寧千機拿起扇子,微微揚起準確對著那棺材。
四周一片寂靜,黑夜之中,所有的聲音都似乎如此的明顯。
“咚咚咚——”
突然,就在那紅光最亮之時,那黑色棺材突然傳來了拍打的聲音,似乎裡麵有什麼東西即將跑出來。
寧千機凝目看去,隻見那棺材裡麵的聲音卻突然又消失了。
隨即又響了起來。
“咚咚咚——”
突然劇烈的響動,仿佛是什麼東西劇烈的在拍打。
但沒一會兒,那聲音又徹底沒了聲兒。
“嘎吱——”
仿佛是棺材輕輕打開的聲音,裡麵先是出來了一隻手,那隻手有著黑色的指甲,看著點點詭異。
那手抓住棺材,似乎想要爬出來,誰知道裡麵突然伸出了另一隻手,那隻手更大更為寬厚,直接握著之前伸出來的手,然後就直接給抓進棺材裡麵了。
那紅光還在繼續,巨大的力量不斷湧入。
寧千機皺眉,“嘩啦”一聲張開扇子,仿佛就要準備打去。
就在此時,那棺材裡麵突然一身悶響,然後爬出一個小青年模樣的死屍。
那個死屍眼圈一片的黑色,指甲嘴唇都是黑色,看著卻顯得有幾分可愛。
這具死屍,正是沈白附身的炮灰死屍。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位死屍龍套兄想要做什麼,先是把他給關進棺材裡,然後就緊緊的抱住自己不動,過了好久,他感覺到一股滾燙的東西從外麵傳進來,沈白覺得不舒服,那熱量的確讓他難受,他就想要出去。
結果他一動,旁邊的死屍龍套兄就立刻把他給壓下去,他剛剛伸出去一隻手,死屍龍套兄就立刻把他給抓回去。
咱們能不能有點專業精神龍套兄?
就專心做一個死跑龍套的不行麼!
而且外麵沈白還聽到了不少的聲音,這口棺材都顯得有點搖搖欲墜,沈白生怕落下去了,所以朝著這位死屍龍套兄用力一推,不知道這位死屍龍套兄怎麼了,一下僵住。
沈白這才掀開棺材蓋,然後緩緩從裡麵爬出來。
一爬出來,愣住了。
四周原本密密麻麻的棺材,不知道怎麼就隻剩下幾十口孤零零的架在懸崖上,然而那些棺材卻有著什麼奇奇怪怪的紅光不斷的朝著他待著的這口棺材湧來,一股子的灼熱感覺。
一抬頭,直接就跟寧千機給對上眼。
隻見寧千機一襲青色衣衫,帶著點點銀色縈繞在身側,拿起扇子,眼睛裡麵隻有一片冷光。
沈白一身的雞皮疙瘩全部都起來了,背後的汗毛幾乎全部豎起。
這是殺意。
沈白嚇得什麼一樣,抓起棺材蓋一蓋,自個又鑽進棺材裡麵了。
低頭一看,那位死屍龍套兄安詳的睡在棺材裡麵,突然一陣紅光閃過,巨大的灼熱讓沈白有些難受。
然後死屍龍套兄猛的睜開眼睛,那雙眼睛卻是紅色。
血紅色。
血紅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還不太明白,眼睛裡麵有過一絲疑惑,然後朝著沈白看去。
沈白一愣,猛的打開棺材蓋子跑出去。
詐屍啊——!!
沈白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從那棺材上麵跳下去,然後就順著過來的隧道往裡麵跑。
那隧道最裡麵是口枯井,他可以從枯井裡麵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