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俯齋(1 / 2)

容見猛地抬起頭,看著明野,似乎難以置信:“真的?”

明野道:“真的。”

容見既驚且喜,一時間將之前想得亂七八糟的事都脫口而出:“唔,既然如此,就按照書齋學官的俸祿給你交束脩好了。要學的幾門課,課本是找程先生再要一份,還是我來抄?我寫的很慢……”

明野笑了笑,他慢聲道:“彆急。但憑殿下吩咐。”

氣氛在一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什麼嘛,像是他以勢壓人一樣,明明沒有。

容見不自在地偏過頭,頗有些逃避意味:“本宮要回去了。”

說完從椅子上落地,低下腰,借著黑暗的遮掩,摸索著將腿上散開的羅襪係好。

然而明野的視力似乎很好,走了幾步,準確地拿到擱在桌案下的燈籠,他吹了吹,拂去上麵薄薄一層的積塵,點亮燈芯,轉過身道:“天色已晚,臣送殿下回長樂殿吧。”

容見沒有拒絕。

回去的路上,一直很安靜,沒有遇到旁人,明野走在容見身前,照亮前路。

等看到長樂殿亮著的燭火,容見才意識到快到了。

他心裡依舊有些不安定,認真對明野說:“你要記得,一言為定。”

明野停在遠處,火焰跳躍的影子映在薄紙糊的燈罩上,他沒有容見那麼認真執著,有些漫不經心道:“萬一違約了怎麼辦?”

容見一呆,怎麼明野把自己講的這麼不靠譜,這種約定不是一諾千金嗎?那還是要發什麼毒誓?

可是在宮裡這麼多意外,自己什麼都無需付出,而明野隻是一個侍衛,毒誓好像很不公平。

容見抿了下唇:“故意說話不算數的人是小狗。”

說完也不等明野的回應,直接溜了。

幸好大胤沒有束腳的惡習,穿著繁重的服飾,提著裙角,還是能跑得動的,否則容見真的要試圖用一些物理手段重回現代了。

回到長樂殿,進去之前,容見喘勻了氣,才一推門,就看到周姑姑急匆匆地過來問:“殿下去哪了?怎麼出去了一整天都未回來,隻擔心您出了什麼意外。”

和明野之間的事,當然不能說,容見敷衍道:“找先生談念書的事了,怎麼了?”

周姑姑歎了口氣:“殿下轉去仰俯齋,自然是要讀書的,日後……但,也不能忘了時間,也不叫人陪著。”

又道:“陳嬤嬤等了半天,也沒見著公主,方才去向太後回話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容見安慰她:“她一個嬤嬤來能有什麼大事,不必擔心。”

周姑姑也隻能信了。

直到推開寢宮的門,靠在熟悉的軟塌上,容見才真正安下心。

回憶起今天所做的事,他對自己今天在外麵睡著的行為進行了深刻反思。

怎麼能這麼沒有警惕心。

想了半天,容見得出一個非常主觀的結論,明野是讓他覺得危險,但靠近時又會莫名安心的人。

*

陳嬤嬤領命回來的時候,太後已經洗漱散發,準備就寢了。

太後對著鏡子,一旁的小宮女正用價值千金的沉香木細細為她梳理著長發,這梳子是前朝最受寵的萬熹貴妃留下的,據說有烏發滋養之效。

她的鬢角染霜,小宮女梳得更加用心,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太後微闔著眼,問道:“她人呢?”

陳嬤嬤走到太後身邊,恭敬道:“聽周韻秋說是找程先生去了。明日進學,今日做什麼要這麼久,奴才也不懂這些,等了半天,殿下也沒回來。”

太後扶著陳嬤嬤的手,走到床邊,輕慢道:“那小丫頭心思倒是多,哀家說有個侄孫要上京,為她相看。她轉頭自個兒就去了仰俯齋,鑽到男人堆裡,打算挑個稱心如意的駙馬。”

陳嬤嬤一驚,忙道:“公主不敢的。”

太後靠在床邊:“她有什麼不敢的,和她那個母親一樣。”

那麼不聽話,那麼令她厭煩。

從小到大,太後徐貞都不是最受寵的那個女兒。

她的父親是個體麵的鄉紳,一妻四妾,她托生在太太肚子裡,排行第四,上頭一個姐姐兩個哥哥。

她的親姐姐最得父母喜愛,她出生的不早不晚,下麵還有弟弟妹妹,便無人在意了。

父親看中了容士淮,覺得對方是個可造之材,想將一個女兒嫁給對方。

姐姐嫌棄容士淮是個鄉下來的粗漢,隻有一身力氣,不願結親,這門婚事就落到她的頭上。

那時候容士淮甚至還不叫這個名字,成親的時候,姐姐祝她婚姻美滿幸福,徐貞痛的咬破了嘴唇。

誰知道以後的事呢?

她又想到她的丈夫容士淮登基為帝,自己加冕為後,姐姐嫁了個舉人,千裡迢迢來祝喜的那一天。

其實她已經很少會想到自己的姐姐了,因為她是這個王朝最有權勢的女子,沒必要回憶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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