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關係(1 / 2)

經曆了晌午後的叛亂,禁軍校尉夏德文不知生死,另有幾位高級將領參與其中,估計也難逃一死。更重要的是,夏德文的話動搖了人心,不僅是禁軍中的每一個人都前途莫測,他們護送長公主回來或許會導致寒山城百姓被屠戮殆儘,心中壓上了沉甸甸的擔子。

至於錦衣衛,也有護衛不力的罪名,行走辦事之間,越發緊張起來。

這麼走了一個時辰,申時過半,離天黑還很早,路過川崖城的驛館時,長公主的命令從馬車中傳出,說今日太累,暫且停下來歇息。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錯過這個驛站,再往前走,晚上估計就得歇在野外。雖然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但白天出了一場意外,與以往不同。

禁軍失了首領,人心渙散,到了驛站也不敢做什麼,隻看旁人眼色。

長公主似乎是真的累了,扶著宮女的手從馬車中走出,也未詢問守備問題,或是與驛丞交談,徑直走向了後麵的院子。

袁白站在一邊,裝作支使下屬,安排今晚的值班事宜,視線卻緊跟著長公主的背影,直至消失才收回目光,眼神暗了暗。

章三川同夏德文不熟,但就共事的這段時間,覺得這個人還算靠譜。沒料到卻出了這樣的事,自己也沒能好好應對,此時更應嚴陣以待。

他的意思是,數十位禁軍參與了白天的謀反,餘下的禁衛軍已不能信任,不知是否有心懷異心之人,打算伺機而動。這些人未經排查前不能放在長公主身邊,值班的人暫時全部換成錦衣衛的人。

此時日落黃昏,車馬正在驛站內修整,人倦馬疲,護衛值班還未布置完全,長公主去了院子裡。

章三川道:“袁白,你辛苦一些,接下來的兩個時辰,由你負責殿下身邊的守備。”

袁白笑了笑:“為殿下辦事,怎麼談得上辛苦?”

他心裡清楚,現在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何況他也沒有看到夏德文的屍體,萬一明野追根究底地審問下去,未嘗不可能查到自己的身上。還是要儘早殺了長公主才能安心。

袁白這麼想著,點了數十個侍衛,其中也有查雲天,一行人與如常走向後院。

待走到院落前,他點了幾個人出列:“我先進去探查一番地形,再行決定如何換班。”

又朝查雲天看了一眼,說道:“你帶著人看看外麵需要多少人。”

在場的錦衣衛,知道袁白要下手的隻有幾人,也沒有背叛的心思,但袁白職位最高,可以隨意安排他們做事,隻要不太過分,一般都發現不了他的異心。

果然,袁白幾人順利進入院落,裡麵空無一人。他倒沒起疑心,長公主不喜有人侍奉的事闔宮皆知,加上又寵愛那兩個隨身近侍,讓他們去休息了也不意外。

袁白停下腳步,抽出刀,輕鬆地破開未加防護的窗戶,起身躍入。

這座驛站坐落於川崖城,川崖城十分富庶,又是九省通衢,來往無數高官顯貴,都要在此歇息,所以驛站內的主間裝飾也頗為豪華,專為貴客準備,與彆處不同。

袁白下手很輕,動作不算大,但破窗而入這樣的事,不可能不被屋子中的人發現。

房間中悄無聲息,帳子垂落在床邊,看起來安靜平和,像是有人正在裡麵安睡。

是長公主。

袁白招了招手,餘下的幾人也跟了進來,他靜步走近床邊,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繡春刀捅了進去。

空的,沒有刺入人的血肉的感覺。

袁白心中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來,他竟然絲毫未察,就這麼落入陷阱中了嗎?

如果是陷阱,那究竟從哪一步開始出錯了?

袁白來不及細想,也沒有提醒時候的人,抽回刀,急不可耐地從窗戶中跳出。

他要逃命。

外麵的錦衣衛皆被拿下,明野的親衛將園子團團圍住,天羅地網,不可能逃脫。

刹那之間,袁白就知道事情敗露,無可挽回,他先一步跪地,放下武器,作出束手就擒的樣子。

親衛圍了過來。

袁白被逼低下頭,他等的很煎熬,也不知等待了多久,直至一方雪白的裙擺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聽到長公主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一字一頓的“袁白”。

長公主的嗓音並不算軟,很低,是泠泠的疏離,但冷靜理智中似乎透著對世人的憐憫和寬恕。人如其聲,長公主就是這樣的人,袁白時常覺得他的手段不夠果決狠辣,得知長公主放棄一切,準備前往寒山城和親時,袁白差點咬碎了牙。

追隨這樣的主上,能有什麼前程?

長公主的語調有些惋惜,他說:“袁白,本宮信任你,才會選你隨同護送和親。”

似乎不覺得這一場意外有什麼驚險,也不把他的背叛當一回事。

袁白感到恥辱。他要的是權勢,想得到的是人人對自己的畏懼,但是長公主的憐憫未必不能利用。

他首先得活下來才行。

想到這裡,他不顧親衛的桎梏,跪地磕頭道:“殿下,罪臣的確罪該萬死,但隻是一家老小,全被費金亦掌握在手中,實在是不得不做。”

字字泣血一般:“罪臣不敢懇求殿下原諒,隻希望殿下能救下臣之一家老小,臣下一輩子當牛做馬,也願回報殿下的恩情。”

回答他的不是長公主,而是明野,他說:“背主者死,你當了這麼久的錦衣衛不清楚嗎?”

袁白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繼續磕頭求情,實則是試探身側兩個親衛的力度,突然奮力起身,想要拿起自己丟開來,實則還在不遠處的繡春刀。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挾持長公主為人質,從驛站逃開,再割下長公主的人頭,一路送回上京城中。他不但能活下來,還大有前程。

袁白的確抓住了刀,但沒有來得及揮。

明野的身形高大,擋住了容見的視線,隨手抽出刀,砍斷袁白的右臂。

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哀嚎,鮮血蔓延開來,明野大約是覺得吵,叫人堵住了袁白的嘴,又說叫個大夫過來,給他吊著命。

刀上沾了人血,難免會有血腥氣,因還要陪在容見身邊,明野隻將那把刀靠在一邊,刀鞘也擱下了,隨手找人拿了把刀備用。

再往前走了幾步,章三川正跪在廊下。

得知袁白刺殺長公主之事,章三川驚出一身冷汗,再聯想到夏德文的事,立刻就猜出來這是一場局。

這事他卻不知情。

章三川了解長公主的性情,他沒有做下背主的事,不怕會被牽連其中。但袁白是他的手下,這麼長時間,自己都沒發現蹊蹺。這是他的失職,也是他能力不足。

所以特來請罪。

容見停在他麵前,沉默片刻,出聲道:“起來吧。同知隨我出宮,勞苦功高,瑣事繁多,一時顧及不上。袁白又陰險狡詐,不是同知的錯。”

章三川便站起身,落後容見半步,打算著今後的安排。

明野道:“錦衣衛缺了人,不夠的人手,就從我隨行的親衛中補上。”

章三川聽了這話,什麼都沒說,他等長公主的意思。

夏德文反駁道:“大將軍是外臣,護衛之事,應當還是由禁軍和錦衣衛負責。”

此次參與抓獲叛徒的都是明野的親衛,除了演戲的夏德文知道實情,餘下的錦衣衛與禁軍一概不知。

這令夏德文不能接受。

長公主此次回去,於禮法和道德上已無任何阻礙,他有以一己之身和親拯救寒山城數十萬百姓的功勞,誰都無法阻止他登基為帝。

章三川和夏德文算是長公主身邊的內臣,又跟隨他出來這一躺,有出生入死的情分,就和旁人不一樣了。

內外有分,明野雖然是戰無不勝的大將軍,但他是外臣,管的太多了,手伸到了內臣的職務裡,他們就有些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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