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決定立刻把逃跑的容見找回來。
也不難,有暗衛跟著。
*
容見孤身一人,留在了馬車上。
他掀開簾子,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麵的世界,等待明野回來。
不遠處經過一輛馬車的一瞬間,容見忽然想,他為什麼不跑呢?
他的身邊沒有旁人,隻有一個車夫,看起來年紀不小,也不一定能跑得過自己,路上的人那麼多,明野再厲害,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自己。而他有手有腳,也算認識幾個字,肯定能養活自己。
容見沒想太多,他被自由衝昏了頭腦,跳下了車。
在明野身邊的時候,沒有任何人敢對容見提出異議,他是很特彆的人,連明野都要征求他的意見,為他梳理頭發。但是一旦離開明野,很多事,很多問題,這個世界真實而殘酷的一麵展現在容見麵前。
他沒有戶籍證明,也沒有在這個世界生活過,站在人群中也顯得格格不入。
容見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直到他被人叫住。
上京是都城,守衛很嚴,沒有那麼容易進出。
城門守衛的頭領問了幾句,容見一問三不知,又交不出戶籍證明,實在很可疑。
容見想著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他要是被抓進監獄,明野應該會來撈自己吧。
那人卻往前靠了幾步,壓低了嗓音,用很輕佻的語氣道:“你是從哪個樓裡偷跑出來的?”
容見沒有束發,穿著的布料很好,又過分單薄了些,這些在明野麵前很尋常的事,卻會令有心人誤會。
那人想要握住容見的手,容見躲開了,他的神色難看起來,像是想給這個不識好歹的階下囚一個教訓。
“容見,過來。”
容見愣在原處,而那個守衛也沒有反應過來,他轉過身,明野穿著簡單,是一身雪白道袍,他不認識,但是身旁站著很恭敬的京府伊。
得罪大人物了。
明野沒有等在原處,朝容見走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明野沒有表現出來生氣,仿佛容見的逃跑隻是一件小事,他願意忽略那些,低聲說:“下次彆亂跑了。”
但容見看得出他沒有不在意,明野隻是沒說出口。
回去的路上,明野一直握著容見的手,沒有鬆開,他隨意地說:“如果要跑,至少要做好準備,這麼笨,怎麼跑得掉?”
明野說的是真心話,似乎是認真提出這樣的建議。
容見半垂著眼,睫毛止不住地顫抖著,他有些茫然,很不知所措。
逃跑失敗,被明野捉住,為了日後著想,本來是要道歉的,還要承諾沒有下次。但容見實在是太累了,他
也不想說對不起,因為他根本什麼錯都沒有。
*
回去之後的晚上,容見一直很安靜。
明野掀開被子,才發現容見在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連枕頭都濕透了。
大約是害怕的緣故,又失去了方向。在今天以前,容見還沒有太多實感,他離開了自己生活的地方,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而且他也沒有適應這個時代,是危險的明野營造出一種很溫和的假象,讓容見覺得變化不大,依舊活得隨心所欲。
然而今天,逃跑的容見親手打碎了假象。
容見很要麵子,不想被這個人看到,所以一直在躲。
明野稍用了些力氣,扣住了容見的下巴,他就躲不了了。
明野抬起大拇指,粗糙的皮膚滑過容見的臉頰,他問:“哭什麼?”
容見說:“……討厭你,好討厭你。”
做錯事的不是明野,但容見沒有辦法。
明野等了好一會兒,他不知道容見的眼淚怎麼這麼多,擦也擦不完。
本來是想給容見一個教訓的,最後也沒給,容見已經流了這麼多眼淚。明野不是沒見人哭過,他看過太多人的眼淚,也從不會為其中任何一個動容。可能因為容見的眼淚是熱的吧。或許是,或許不是,明野也沒想太多,他很清楚容見正在變成特彆的人,有不能掌控的改變,明野應該遠離,而不是放縱這些發展下去。
明野歎了口氣,像是拿容見沒什麼辦法:“今天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可以給容見戶籍,讓他有很好的家世,沒有人能欺負他,每個月還有俸祿可以拿。
或許是明野說得太美好了,容見很小聲地問:“真的嗎?”
明野道:“真的。”
“那你還想逃嗎?”
容見的眼睛濕漉漉的,裡麵盈滿了眼淚,他沒有說話。
明野平靜地說著很可怕的話:“想把你關起來。像一隻鳥那樣關到籠子裡。”
明野不是這麼想想而已。回程的路上,他甚至認真思考過哪個園子適合這樣的用途,籠子可以很大,鎖鏈可以很長,但容見不能逃脫,也不能有彆人的存在。
容見被他的話嚇到了。
明野笑了笑,鬆開手,看到容見的脖頸上留下一道紅痕,用商量的語氣說:“不逃了吧。”
明野想要勉強容見,勉強一隻很美麗的、偶然棲息在這禁庭的鳥,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