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見往後退了退,顧不上裙子和禮儀,隨意找了個角落坐下,背靠著堅不可摧的岩壁。他想不出解決的辦法,隻能這麼徒勞地等待。
不知等了多久,昏昏欲睡的時候,容見聽到一陣很輕的動靜,他睜開眼,視線卻承載不了過於龐大的物體,隻能看到分辨不出來的一小部分。
——是惡龍。
容見的心吊了起來,他意識到這個事實,慢吞吞地站起來,抬起頭,強迫自己與近在咫尺的惡龍對視。
這麼的巨大,遮天蔽日一般的存在。
它的眼睛比容見的上半身還要大得多,瞳色是色彩濃重又詭譎的血紅,像蛇一樣的豎瞳冰冷地看著他。
容見似乎在被一輪血月注視著,沉浸其中,仿佛將要溺亡,他感覺到冷,本能地顫栗著。
他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類,連直視傳聞中的惡龍,都會害怕到不能自已。
也許是三秒鐘,也許是一分鐘,總之時間失去了計量價值,容見不知道自己又活了多久,他很輕地、急促地呼吸著。
惡龍隻是看著。
也許是人與龍之間的差彆太大,容見從中看不出它的任何情緒,對於等待多年的獵物的興奮或愉悅,亦或是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的好奇或厭惡,什麼都沒有,隻有純粹的冷淡。
這樣一頭冷酷無情,血腥殘忍的惡龍。
終於,它抬起前爪,爪尖和容見的腦袋一樣大,就那麼懸於半空中。
它好像準備殺了自己,而不是活著吃掉。
這已經比容見最糟糕的想象好太多了。
他仰著頭,閉上了眼,露出纖細的脖頸,等
待命運最後的裁決。
至少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不要表現得那麼軟弱,容見不想求饒。
應該殺了他的。
惡龍漫不經心地想。
這個突然出現在它暫居巢穴的人類身上沒有任何魔力,似乎不能自己造成傷害。但或許有什麼掩人耳目的禁咒,殺死他是最合理的決定。
而且也很簡單,甚至不需要一秒鐘。
惡龍想起這個人的眼睛。
對視的時候,人類的綠眼睛像是春天的湖泊,是一種非常淺、非常通透的翠綠色,明明害怕極了,卻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它有一瞬間的動搖。
算了。
容見就那麼堅持了很久,到後麵為了計算時間,甚至開始數羊,數到第一千隻羊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沒有殘缺地活著,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
他看到惡龍的脊背,小山一般起伏的身軀。
方才沒有注意,暫時重獲新生的容見又觀察了一會兒,這是一條通體漆黑,沒有一絲雜色的龍,很符合童話故事裡的反派形象。
它似乎沒有吃掉自己,殺了自己,玩.弄自己的**。
容見鬆了口氣,腿一軟,所有的力氣都消失了,就那麼扶著石壁,緩緩往下滑,縮在山洞的小角落裡。
他沒有那麼堅強,也沒有很勇敢,他,他很害怕。
容見不知道惡龍準備做什麼,他還是毫無反抗之力,隻是等待的時間更長了。
等待死亡嗎?容見不由地想。
天色將暗,高處的冷風呼嘯著,像是一場葬禮的前奏。
容見努力蜷縮著身體,可是風還是大到要把他刮跑了。
也許等不到被惡龍吃掉,就會死於高空失足墜落。
容見實在沒辦法了,他想要尋找個能擋風的場所,最後目光停在惡龍微微張開的翅膀上。
好像,好像很安全。
容見猶豫不決,最終還是破罐子破摔,挪動著身體,很慢地、很安靜地朝那裡爬去了。
他以為惡龍不會發現這麼小的動作。畢竟對於體型如此龐大的幻想生物而言,自己未免太過渺小,不值一提。
然而在他將要接近翅膀時,惡龍猝然轉過頭,速度那麼快,容見都沒能看清,更談不上躲避了。
又一次對視。
容見張了張嘴,嗓音很軟,有點討好的意思:“風太大了,我可以借你的翅膀擋擋風嗎?”
他不知道龍是否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但是希望它能明白。
容見是真的沒有辦法了,他覺得自己在發瘋,竟然在懇求一隻吃人的惡龍對自己提供好心的幫助。
山洞中出了冷風呼嘯聲,彆的什麼都沒有。
容見隻能等待它的回答。
惡龍沒有回答,隻是轉回了頭。
容見就當它同意了,主要是他彆無選擇,便心安理得地爬到惡龍漆黑的翅膀後麵,裙子都被磨破了好幾層紗,他將自己蜷縮成很小的一團,享受這不知何時會消失的片刻安寧。
惡龍知道他睡著了,它能感覺到綿長的呼吸聲,與緊張時的急促喘息不同。
那個人類睡得很快,就像是得到了很安全的保護,實際卻並非如此。
惡龍短暫地產生一個念頭。
不摻雜私人感情,客觀的評價。
這個人類是如此的弱小、脆弱、嬌氣,且毫無警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