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在此之後,容見昏昏沉沉地睡去,沒有做夢,是很普通的一天。
他看到了惡龍的傷口,但隻是一個意外,沒辦法做什麼,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無論是自己或惡龍。
但也許是太過無所事事,之後的幾天,容見總是會不自覺想起那處猙獰的傷口,看起來是很可怕。但容見並不是因此而記住,更多的是想什麼時候會愈合。
傷口總是要痊愈的。
之後的數天,每次惡龍一回來,容見就會很留神,雖然受傷的地方很隱蔽,但他也看到過幾次,也之前彆無二意。
也許是與魔法有關,所以傷口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結痂。
容見是這麼想的,解釋似乎也很合理。但不知為何,每次看到的時候,容見的心都會遲鈍地產生一種緩慢的隱痛,是不應該的,沒有必要,也不合時宜,但他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
因為從客觀意義上來說,惡龍好像沒做錯什麼,至少現在沒有,它沒有傷害自己,將容見送來這裡的是國王與王後。
於是做了一個決定。
容見將吊墜中的人魚眼淚倒了出來,裝滿了克利西寶石的碎末。
六月某一日黃昏,惡龍飛回來的時候,容見很大膽地走了過去,趁它的翅膀還未閉合,鑽了進去,靠得很近。
在此之前,容見也很猶豫不決,他最害怕的是惡龍有什麼過大的反應,或者隻是很普通,用拍飛一隻蚊蟲的力度,也能讓他飛遠骨折了。
他隻能希望自己的運氣會很好。
意外的是,惡龍非常克製,它並未表現出足夠的警惕,輕易地讓容見接近了它渾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那樣的緊張時刻,容見沒來得及細想。事後覺得惡龍這麼危險的獵手,大約早已看清自己是一個很弱小的人類,沒有任何威脅。
總之,容見找到了傷口,打開吊墜,將克利西寶石灑了上去。
在這樣原始的地方生活總是會有很多磕磕絆絆,容見偶爾也會受傷,加上夜晚的風每次都會帶走一些粉末,所剩餘量並不算多,這就是全部了。
惡龍垂著腦袋,巨大的血紅色眼睛凝視著容見。
在不算配合的配合下,容見將細碎的,閃著光的克利西寶石覆蓋住了惡龍的傷口。
吊墜空了。
但容見期待的事沒有發生,與他自己每次使用時的效果不同,惡龍的傷口沒有任何改變。
沒有用。
人魚的眼淚,還要的寶石,從價值上來說並不對等。
容見同時失去了這兩件珍寶,屬於他的和不屬於他的,且沒有任何用處。
但也沒有後悔。如果真的不舍,就不會這麼做。
容見失落地歎了口氣,他仰起頭,才發現惡龍的腦袋垂得那麼低,就在自己麵前。
容見小聲說:“抱歉。”
*
容見的頭發很長,又是卷發,所以很難打理。
他曾經想要剪短頭發,又怕暴露真正的性彆,不可能真的去做。
後來又想了彆的辦法,曾經打算用樹枝上攀附的結實藤蔓綁起算不上薄的木頭薄片,當做梳子,最後以失敗告終。
惡龍在旁邊注視著他笨拙的舉動,容見明知道它不明白,還是有點羞恥。
他偏過頭,裝作不在意的模樣。
那天晚上,外麵下了雨,風也很大,但還沒有到往常的入睡時間,容見坐在靠裡的位置,想要借助惡龍的身形擋住風,但還是有點狼狽,堆在臉頰兩側的燦金色長發漫天飛舞,他費力地撥開亂發,想要夾在耳後,頭發卻太多了,收攏一小點,被吹起得更多。
忽然間,驟雨暴風似乎都消失了。
他抬起頭,遮天蔽日的陰影傾瀉而下,惡龍展開了翅膀,隔開一個密不透風的空間,將容見籠罩其中。
這樣的保護無比安全。
容見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惡龍的翅膀橫亙在眼前,他連每一片鱗片的紋路和形狀都能看得很清楚。
容見猶豫不決,但還是慢慢地偏過頭,放下早已所剩無幾的戒備,將臉與身體完全依附在了立起的翅膀側麵。
惡龍的體溫很低,像是冷的雪,沒有一絲活著的氣息。
容見皮膚與它的鱗片緊貼著,他感覺到了冷,但也沒有想離開的意願。
無聊的時候,容見就會說沒什麼意義的話。
他問:“故事裡講,惡龍吐出的火焰可以焚燒一切。如果會噴火的話,你的體溫怎麼這麼低?”
惡龍沉默著。
容見妄下決斷:“但是你的眼睛又是紅色的……雖然和火焰的顏色不太像,或許這就是龍不可貌相。”
又仗著惡龍聽不懂自己的話,很大膽道:“你無聊怎麼不噴火玩?其實我還挺想看你噴火的,不要燒到任何人、也不要燒到我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