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覺得其實也沒有那麼難捱。
他一直不敢告訴柏淮,在十四歲柏淮走的那一年,自己因為不習慣和想念,曾經偷偷喝過酒,偷偷紅過眼,也偷偷去問過地址,偷偷買票去了北城。
卻又在機場直接返回。
因為他不確定柏淮願不願意見到自己。
大概在柏淮心裡,簡鬆意是在十七歲喜歡上他的,簡鬆意曾經也這樣以為。
可是當柏淮第二次離開後,簡鬆意才明白,原來自己可能喜歡柏淮,並不比他喜歡自己晚。
因為他現在才懂得,原來那種揮之不去的不開心,是源自對喜歡的人的眷戀。
他實在是很遲鈍。
不過還好,他們終究還是沒有錯過。
三個月,也不難熬。
春天來了又走,轉眼已經入了初夏,南城又要進入雨季,空氣裡充滿了黏濕的悶熱,並不好受。
楊嶽的保送審批已經下來,卻沒有收拾東西離校,而是把桌子搬到了俞子國旁邊,全程給他精準輔導,俞子國也很能吃苦,早上五點起,晚上十二點睡,竟然硬生生地把成績拉到了年級前百分之二三十。
而楊嶽也開始減肥,每頓飯把自己的肉全部分給俞子國,然後繞著操場跑一個小時,兩三個月下來,竟然受了二三十斤,因為曬黑了一些,看上去很有些陽剛之氣,比軍訓時候那個白白胖胖的蘑菇,看上去成熟了許多。
倒是俞子國被養得白胖了些。
簡鬆意問過楊嶽是不是喜歡俞子國,楊嶽隻是告訴他,像他和俞子國這樣學校裡最普普通通的學生,其實很多時候,更想要前途有了保障後,才敢於去說更複雜的東西。
但是他也說,他們都會努力的。
無論平凡或優秀,生活總有盼頭。
因為這股勁兒,連徐嘉行那個沒腦子的,都開始認真學習,想著總歸還是爭取考到北城去,不然小團夥裡就他一個人吊隊,多不好。
而陸淇風和周洛吵了一架,吵得很厲害,周洛哭了好久,一直沒有理陸淇風。
簡鬆意知道周洛的經曆,所以心裡總是心疼周洛,覺得周洛這麼可愛好脾氣的人能氣成這樣,一定是因為陸淇風做了什麼畜生不如的事。
陸淇風沒回答他,卻也沒反駁,隻說自己是個傻逼。
那股自責頹喪的樣子,倒是讓簡鬆意父愛泛濫了一把,告訴他,沒關係,誰早戀的時候,沒當過一次傻逼。
就連柏淮那麼聰明冷靜的人,都能做出因為自卑而跑到北城,然後又轉回來折騰幾個月隻為了追自己這種傻逼事,更彆說其他人了。
不過這大概就是十幾歲的少年吧。
所有的愛恨都那麼衝動又純粹,所有人都為了自己想要的美好笨拙地努力,而這份笨拙和努力,讓那些錯誤也變得美好起來。
簡鬆意晚上一邊和柏淮開著視頻刷題,一邊絮絮叨叨地講著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因為題有些難,也就沒注意柏淮沒有像往常一樣時不時逗他幾句。
直到寫完最後一道題,才看著麵前支架上的平板電腦,伸了個懶腰:“嘖,今天我又比你快,果然還是我比較厲害。”
屏幕上,柏淮放下筆,挑了挑唇:“你是Omega,該比我快,不然會不和諧的。”
“草!柏淮!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下流!我要睡覺了!”簡鬆意耳朵又紅了,作勢就要關視頻。
往常這樣,柏淮都會連忙哄他多膩歪一會兒,調**,騙幾個屏幕吻才罷休,但是今天柏淮居然隻是淡淡笑道:“嗯,早點睡,晚安。”
簡鬆意這才發現哪裡不對,狐疑地看向柏淮:“你是不是今天晚上約了彆的小妖精?”
“王後雄算嗎?”
“......”
柏淮輕笑:“就是今天有點不舒服,想早點睡,你要是想的話,就陪你再聊聊。”
隔著屏幕,很多事兒都看不出來,簡鬆意隻能發現柏淮神色間確實好像是有些不舒服的樣子,連忙說道:“我不鬨你了,你快好好休息,如果明天還是不舒服,就去醫院。”
“好。”柏淮笑得溫柔如常,“聽我男朋友的。”
沒什麼特彆大的問題。
但是視頻掛斷後,簡鬆意心裡就一直繃著一根弦,在心底隱隱顫動,擾得人心慌。
第二天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
然而並未如往常一樣,收到柏淮的消息。
簡鬆意打了視頻電話過去,沒接。
打電話,對方手機暫時無法接通。
簡鬆意毫不遲疑地翻出了祝宮的微信,一個視頻電話過去。
“喂,祝宮,你在學校嗎?你能幫我找一下柏淮嗎?”
“我還在去學校的路上。不過你怎麼突然讓我幫你找柏淮,你聯係不上他?”
“嗯。電話打不通,所以你到了學校能先幫我找一下他嗎?麻煩了。”
“沒問題,我大概還有十分鐘到,回頭給你回信。”
“嗯,謝謝。”
那十分鐘過得格外漫長。
簡鬆意換好了衣服,收拾好了證件,定了去北城的機票。
隨時做好去找柏淮的準備。
然後盯著手機屏幕發呆,指尖微微有些顫抖。
其實不過是很平常的一個早上。
柏淮可能隻是不舒服多睡了一會兒,可能隻是晚上忘記給手機充電,可能隻是早上去學校的時候忘記帶手機了。
不過是很普普通通的一次沒回消息而已。
可是習慣了每天早上睜眼就是柏淮微信的簡鬆意,習慣了總是隨時隨地回頭都能看到柏淮的簡鬆意,習慣了無論何時都被柏淮事無巨細地照顧著的簡鬆意,因為這麼一次短暫到都不能算失聯的失聯而覺得緊張不安到極致。
距離就是這麼可怕的東西,一點異常都會讓人心驚膽戰。
他擔心柏淮是不是生病了,沒人照顧,一個人在家發著燒昏迷,他擔心柏淮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過的事,沒人陪伴,一個人在家封閉自己,他擔心很多很多。
每擔心一種,他就恨自己為什麼不在柏淮身邊,那樣自己就可以照顧他,可以哄他,可以陪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也做不了。
因為什麼也做不了,所以這十幾分鐘,顯得格外漫長。
終於,祝宮發來了消息。
“我幫你問了,柏淮生病請假了,今天沒來學校。”
簡鬆意背著包“噌”的就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