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複述自己的側寫:“據信息可推測,犯人在街區是熟麵孔,他隨身攜帶一個包……”
最後總結道:“犯人藐視權威,渴望得到注意。警察集結後,他必然回到案發現場,親眼見證一手締造的悲劇。”
少年平鋪直敘,語調無波,卻奇異有一種肅蕭感。
會議室寂靜無聲。
三人不知不覺認認真真聽完月城憐司的側寫。
“行為分析。”鬆田陣平輕聲說道。
警校出身的他們更多靠證據、排查疑點,縮小範圍,鎖定凶手。
出身cia的水無憐奈更熟悉月城憐司的手段,fbi下屬的bau即行為分析部,提供案件的行為和可操作性的支持。
但bau的可操作性基於對案件的經驗和研究,和複雜的上崗培訓。
此刻,坐在水無憐奈麵前娓娓而談的少年,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哪來的經驗積累?
她感到深深的荒謬和不真實。
“但如何確定山口的身份呢?以上隻是你的猜測不是嗎?”水無憐奈繼續問道。
“不是猜測,從表情能看出來。”月城憐司看了一眼鬆田陣平,想起兩人心照不宣,演戲唬凶手。
猶豫了一會兒,他補充道:“比如,水無小姐說‘不好意思,突發交通事故堵車’時,臉上的眼輪匝肌並沒有收縮。”
“水無小姐沒有因為遲到而感到抱歉,相反顴大肌主導,兩頰提起,你在喜悅,準確來說是慶幸。”
至於慶幸的內容,是完成恐怖組織的任務還是其他,這隻有水無憐奈自己清楚了。
月城憐司難得說了長長一段話,他想提醒水無憐奈,雖然對方的演技確實不錯,但是小心表情被人錄下來反複分析——“人”特指恐怖組織,從而暴露她的臥底身份。
水無憐奈的瞳孔無法控製地緊縮,即使她立刻強迫自己調整過來,但顯然,少年的話叫她猝不及防。
少年知道了什麼?交通事故是她做的手腳?還是她組織成員的身份?!
“小憐司不是水無小姐想的意思……”萩原研二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地打圓場。
他錯了,小陣平的擔心果然事出有因,小憐司的情商……比小陣平還低啊!
看水無小姐都尷尬地說不出話來了。
不想上班嘛,大家都能理解。萩原研二向她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
責怪小憐司的話反正他說不出口,萩原研二被月城憐司澄澈的藍瞳注視著,壓根沒想過這個選項。
“我明白的……”水無憐奈努力維持溫婉的笑容,點頭附和萩原研二,心臟卻無法克製地跳到嗓子眼——
如果少年現在揭穿她,不論哪個身份,她都得前功儘棄!
月城憐司滿意地點點頭,臥底小姐明白就好,希望對方以後儘量避開高清對臉的攝像頭,防止掉馬甲。
經過這個小插曲,采訪氛圍不可避免冷淡下來。
萩原研二幾次熱場都沒用,水無憐奈的采訪速度快了很多。
原定兩個小時的采訪在七十分鐘的時候正式結束。
水無憐奈一顆心撲通撲通跳了半天,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始終沒有掉落。
她心情複雜地收拾筆記和錄音筆。
從采訪中看,少年不是拐彎抹角的人,對方發現不對會直接說出來,而他什麼都沒說。
水無憐奈甚至冒出一個驚恐的想法,少年不會知道她是cia的臥底才沒有告發她殺人的事?
她立刻否定了這種想法,如果真是如此,少年太過恐怖,他視線所到之處還有秘密嗎?
“今天打擾各位了。”她向幾人道謝,離開警察局。
“今天我和小陣平請你吃晚飯。”萩原研二搭上月城憐司的肩膀,期待地說,“感謝小憐司救了我。”
“我給哥哥發個消息。”月城憐司低頭編輯短信。
鬆田陣平選了一家私房菜館,店偏了點,口味出挑。
“老板,來三份烤穴子。”萩原研二等各自點完餐點,又多叫了一樣。
“烤穴子?”月城憐司眨眨眼,好奇怪的名字。
“是星鰻啦,這裡的隱藏菜單哦。”萩原研二得意洋洋地說。
“說起來,小憐司很懂微表情嗎?”萩原研二問道,“豈不是能看出每個人的真實心情!”
“沒有。”月城憐司搖搖頭,“微表情停留麵部的時間極短,通常以攝像頭回放分析,現實中需要非常仔細留意才能辨彆。”
不是說一眼掃過去就能發現這個人在撒謊,那他可以改行當人形測謊儀了。
“……月城,你對行為分析很熟練?”鬆田陣平猶豫了一下,還是做不到直接叫少年的名字。
會很奇怪嗎?但是研二很自然就——
“鬆田先生叫我憐司就可以了,月城容易和哥哥混淆。”月城憐司難得接上鬆田陣平的腦回路。
鬆田陣平頓了頓,改口,“憐司你也叫我陣平好了。”
他莫名覺得耳熱。
“陣、”
明明順理成章出口的名字,在鬆田陣平的眼神偏移下突然變得艱難。
月城憐司不知不覺與鬆田陣平陷入同樣的障礙漩渦。
“陣平……先生。”月城憐司閉閉眼,無措地補上兩個字。
他對社恐的自己絕望了。
“噗。”
兩雙視線整齊劃一瞅過來,萩原研二抬手遮了一下上翹的唇角,“不、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