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魔尊說。
楚河轉頭向長廊走去,卻被魔尊突然抓住了手腕。
“我要摧垮天道,毀滅佛身,讓阿修羅成為六道的新主人。我會從人界掠奪更多資源來壯大四惡道,讓無窮的死氣擴散使人類城市變為廢墟,千億厲鬼不得超生,大地塌陷成為阿修羅的地盤。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一切嗎?”
“因為需要我的力量,”楚河淡淡道。
魔尊卻說:“不。”
他湊近楚河,連說話時炙熱的吐息都幾乎貼在他耳際:“我沒有征求你看法的意思,隻是告訴你我的目的,然後揭示你必須
跟隨我的事實。”
楚河似乎感覺有些無稽,試圖掙脫手腕向一邊走開,但沒有成功。片刻後他終於放棄了僵持,問:“為什麼?”
“因為你天性中有向意誌堅定者臣服的意願,你活了上萬年都沒摒棄血液中的雛鳥本能。”魔尊勾起嘴角,眼底卻完全沒有任何笑意:“就像周暉在戰場上強硬砍斷了十一根鳳凰骨,然後向你求婚,你便答應了;在人界把你找回來關在結界裡,封住九竅鎖住脊椎,你也就自然而然的順從了……”
楚河眯起眼睛,猛一抽手,卻被魔尊強行拉到自己麵前:“我曾經想過要打動你,但事實證明人界那軟弱的一套並不管用。你需要的就是禁錮、監守和征服,麵對弱者你根本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楚河語氣微慍:“你吃錯藥了嗎?”
“我隻是在闡述將來對你的態度。”魔尊彬彬有禮道,手指力道卻沒有半點放鬆:“有一天我們會踏平須彌山,並肩站在這六道之巔……如果現在就讓你感到不舒服的話,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魔尊終於一點點放開手指,楚河猛然抽出手腕,隻見皮膚上已經浮出數條明顯的黑絲,那是具現化的魔息。
——魔尊梵羅終於恢複了他身為大阿修羅王的實力,如果天道沒有選擇周暉的話,僅論個體戰鬥力,現在天道已經沒人能正麵與魔尊抗衡了。
楚河揉著手腕,內心閃過不易察覺的陰影。他的表情甚至於眼神應該都沒有變化,然而魔尊刹那間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笑問:“這不就是你一直用心頭血祭祀我的目的嗎?現在目的達成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我不過是希望你幫我擋雷劫罷了,”楚河平淡而坦率地道。
“那麼我現在神格回滿,任何雷劫都能自動消弭,至少你的安危有保障了。”魔尊卻似乎對他的坦白不以為意,說:“能為你做點什麼,其實我也挺欣慰的。”
這是魔尊慣常的思維模式,楚河雖然不能理解,但他知道有些人的確是這樣的。他們不在乎對方的感覺和感情,隻強調自己的主權,用一種我行我素的方式來向對方付出,並要求對方用順從來予以回報。
如同欣賞一朵花的人,隻要占有花朵綻放時那一刻的風光就好了,這株植物本身的喜怒哀樂則是近乎於無的。
——這看似和周暉有一點相像,但楚河知道周暉內心仍然對感情存在著希望。隻是周暉在漫長的歲月中練就了無與倫比的耐心和自控力,他能等到最後,等到他真正希望得到的東西穩穩地,自願地落入掌心。
楚河垂下眼睛,一切情緒都隱藏在了纖長如同鴉翅般的眼睫下,轉身向魔宮中的長廊走去。
“鳳凰,”魔尊突然道。
楚河腳步略頓了頓,隻聽魔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七天後我會去人界和地獄交壤的地方釋放死氣,令阿修羅部族大量收割冤魂厲鬼——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去。”
楚河沒回頭,在那裡站了半晌。從魔尊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挺直的背影,肩雖不寬,卻有種難以折斷的孤拔之氣,黑襯衣包裹下線條一路收緊,直到勁瘦的後腰和更加往下的部分,被深深隱沒在長褲裡。
“我知道了,”片刻後楚河終於道,聲音很平淡:“我會去的。”
·
與此同時,血海。
海麵波濤洶湧,煙霧陣陣,無數魔物吞噬撕咬著腐肉,發出嘶吼和撞擊的聲音。
突然一道山巒般起伏的巨浪鋪天蓋地打來,無數魔物驚起,四下逃竄,數不清的骷髏夾在血紅浪花中支離破碎,隨著山峰轟隆一聲重重拍在震蕩的海麵上!
衝天血花中顯出摩訶的身影,銀色長發迎風張揚,美豔如女子般的麵孔在萬裡血海背景下,反而有種冷酷陰森的邪性。他全身上下一絲不掛,在浪頭打下的瞬間如同遊魚般潛入深海,幾秒鐘後在淺灘猛然冒出頭,原本在附近撕扯腐屍的海蜘蛛們立刻驚惶逃竄,眨眼間爬進海裡不見了。
摩訶懶洋洋站起身,踩著白骨首尾相連的船飄蕩上岸,一腳踩在山岩上。
迦樓羅托著下巴坐在刀尖一樣突出的斷崖上,一身短打,麵無表情,心不在焉望著血海深處幾座冰山般漂浮的黑影——那應該是混沌。因為體型太過巨大的緣故基本在六道滅絕了,僅剩的這幾隻,竟然被摩訶養在了深海。
“喂,”摩訶走到他麵前,順腳把迦樓羅踢得身體一歪:“讓讓!”
“……”迦樓羅坐直身體,屁股往邊上挪了五厘米。
迦樓羅重傷並未完全愈合,肌肉結實的大腿綁著繃帶,六塊腹肌上傷痕交錯滲血。大概因為實在不適應地獄環境的原因,他這幾天睡眠都不好,眼睛底下有濃重的青灰,看上去如同重傷病患一樣憔悴。
看著這張貌似周暉的臉那麼狼狽,摩訶的心情其實有一點惡劣的愉悅:“待不慣血海?要不回閻魔王宮吧?那天不是還有幾個阿修羅女特地發動天魔舞陣來勾引你嘛,你權當陪她們玩玩,玩累了應該就能睡著了,哈哈哈——”
“……”迦樓羅說:“不感興趣。”
“彆老板著臉麼傻逼弟弟,她們很吃你這種類型的。據說當年周暉的人身形象也很受阿修羅女歡迎,不過你這種純情又禁欲的種類應該更能挑起她們的征服欲吧。”摩訶挑起一邊唇角,不懷好意上下打量著迦樓羅:“難得來一次四惡道,就開拓眼界了唄——你在雪山那種鬼地方應該什麼都沒有吧,歡喜禪見識過沒?”
迦樓羅連話都不想說了。
摩訶用細白手指把血淋淋的銀色長發綁起來,一邊搖頭一邊嘖嘖有聲:“你真可憐,念佛都念傻了。不過你既然仔細研究過經書,那知道釋天求娶無數阿修羅女做妃嬪的典故麼?所以立誌成佛就要去娶阿修羅女,不然再念兩萬年的經都是不管用的——去吧,哥哥完全支持你,這裡連聘禮都給你準備好了……”
摩訶隨手向空氣中一抓,一條色彩斑斕的碩大海蛇濕漉漉出現在他手裡,驚恐萬狀嘶嘶掙紮,尾巴“啪!”一聲重重拍了迦樓羅滿臉。
“……”迦樓羅抹了把臉,終於忍到了極限。
他伸手從屁股底下掏出皺成一團的白袍,遞到摩訶鼻子前麵:“你穿上衣服再說話好嗎?”
在血海摩訶幾乎沒有要穿衣服的意識,他真空得太舒服了。然而迦樓羅的表情極度忍無可忍,半晌摩訶終於懶洋洋哼了一聲,順手把海蛇往他弟弟脖子上一掛,接過衣袍裹住光裸的身體,然後再次一腳把迦樓羅踹開,倨傲地坐在了山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