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圓桌邊,於靖忠直直擋在顏蘭玉身前,高高舉起火影忍者漫畫書,神完天司正卯足了勁跳著腳去夠;司徒英治拿手機對著小活佛錄像,那架勢好像馬上就要上傳去youtube;吳北頭上綁著繃帶,身高一米八八穿黑色鑲皮Burberry風衣的東北酷哥,正全神貫注的拿著手機刷豆瓣。
周暉說:“咳——!”
所有人停下動作,一齊望來。
周暉在眾目睽睽之下穩步走進會議室,站在圓桌一端。
“今天召大家來開會,主要是想做出第二次圍剿四惡道的提議。”
他指指迦樓羅,冷冷道:“這是我和鳳凰的次子,金翅大鵬鳥迦樓羅。他帶來了一些關於四惡道準備在人界釋放死氣以煉製大批活屍的消息,我們需要在這三天之內迅速做出應對,有什麼疑問可以向他谘詢。”
所有人視線平移到迦樓羅臉上,目光中充滿了**裸不加掩飾的懷疑和好奇。
迦樓羅僵在原地,麵對眾人,片刻後在一片死寂中堅定道:“我真的是鳳凰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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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周暉第二次做出關於圍剿四惡道的提議,與上次不同的是,之前那次是以封印魔尊為目的的主動進攻,現在卻是麵對死氣入侵的保衛戰。
降三世和雪山神女在北京釋放的死氣海一度引發巨大動亂,甚至在高層中激起了相當的恐慌。因此這次死氣二字一出,上麵立刻下令嚴防死守,會議中途於靖忠還接到了中南海某首長的親自來電。
周暉並沒有讓迦樓羅全程參與會議,隻讓他介紹完魔尊的動向和鳳凰提供的信息,就叫他出去等著了。
但迦樓羅坐在會議室外的時候,還是能聽到裡麵周暉的說話聲。
以前他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一直覺得他爸神神叨叨的,腦子總有哪根筋不對的感覺。直到今天他靜下心來,才發現周暉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傻逼。
他說話條理清楚,思路邏輯分明,分析問題也看得非常全麵,甚至給人一種他早就謀劃已久,隻等這個合適的機會把一切都按照自己的策劃安排下去的感覺。
由此可見他爸的真實麵目其實是很靠譜的——畢竟是以卑微的血海魔物出身,卻幾乎稱霸四惡道,最終得以代表天道和大阿修羅王分庭抗禮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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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樓羅在外麵一直等到會議結束,周暉出來,用眼角俯視坐在台階上的兒子。
“你晚上住哪?”
“……不知道。”
父子二人對峙片刻,周暉麵無表情說:“房產證上是我和你媽的名字,所以理論上收留你需要收房租……”
迦樓羅問:“你真的包二奶生私生子了麼?”
“沒有!”
“那你傾向於把遺產交給摩訶還是我?”
周暉:“……”
“既然早晚要交給我,提前住一晚上為什麼要收錢。”迦樓羅提著舊書包站起身,跺了跺腳上的灰。
周暉愕然瞪著兒子,後者以坦然自若的目光回視。
周老大半晌找不到任何語言來反駁,內心油然生出一種被說服了的不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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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暉於是把次子帶回家,晚上父子二人對著同一張餐桌吃外賣,彼此都有種非常荒謬的感覺。
這可能是上千年來他們第一次在隻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同桌吃飯。迦樓羅沒趕上周暉給大兒子喂伏特加拌辣椒醬的好時候,他出生後鳳凰對嬰兒飲食嚴防死守,經常親自下廚做滿漢全席嬰兒餐,再充滿耐心和愛意地一口一口喂給兩隻小鳥崽。
摩訶去三十三重天上修佛後,迦樓羅也總是跟著鳳凰一起吃飯,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有些害怕他爸——這個據說非常強大的,殘忍的,出身血海魔物的男人;這個從來對孩子不假辭色,仿佛隱隱還懷著警惕和戒備之心的父親。
複式豪華公寓裡燈火通明,餐桌是實心紅木,地板光可鑒人。雖然兩個人用餐總會發出筷子相碰、勺子觸碗的聲音,但那輕微的聲響反而更襯托出靜寂和尷尬,仿佛連呼吸都特彆明顯。
“……三天後你打算去什麼地方堵魔尊?”迦樓羅終於開口問。
所幸周暉沒有聽若未聞,隻淡淡道:“地點還在排查。”
“如果母親真的殺死魔尊,要把大阿修羅王的神格拿給摩訶的話,你會不會……”
“那是鳳凰的事情。”
“你不會阻止?”
“阻止有用?”
周暉反問完,也不期待回答,起身拿著空碗就去廚房水槽。這個時候冷不防迦樓羅在身後開了口,問:“你今天在會上說的圍剿計劃很完備,似乎事先計劃過,是不是在我來之前母親就已經跟你說了什麼?”
他這麼問純粹是因為知道周暉封印魔尊隻為了應付天道,其實並沒有太認真地去乾這件事。然而今天在會上,他把魔尊梵羅徹底殺死永絕後患的計劃又很成熟,可想而知事先設想過很久。
因為與魔尊有奪妻之恨?
迦樓羅內心隱約希望周暉給出這樣的回答。他希望周暉能表現出更在乎鳳凰的樣子,似乎這樣的話,鳳凰回來後周暉不會分手的可能性就大一些,這個家庭形式化的完整,也能再多維持一段時間。
然而周暉什麼都沒說,聽到迦樓羅提起鳳凰的時候,甚至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飯錢是我付的,你洗碗。”他把空碗和筷子隨手往水池裡一扔:“洗完自己拿個毯子去睡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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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樓羅當然沒有睡沙發,複式公寓裡足有四間大臥室,他睡在周暉隔壁。
他其實已經不適應高床軟枕的睡眠方式了。在雪山的數百年間他都是睡在山洞中,懸崖下,有時僅僅隻是一塊巨石遮擋出的背風地;暴風雪太猛時他會化作金翅大鵬鳥,把頭埋在厚厚的翅膀中,感覺不到多少冰雪的寒意。
迦樓羅在席夢思床上翻來覆去,半夜終於醒來再也睡不著了。他在黑暗中靜靜地躺了會兒,想著此刻正待在魔界的母親和哥哥;半晌終於懶洋洋起身,趿拉著拖鞋去廁所放水。
然而剛走出去他就看見,對麵周暉的臥室門沒有關,虛虛開了條縫隙,露出橙黃色溫暖的燈光。
周暉側對著他,坐在扶手椅裡,似乎拿著件什麼東西在仔細端詳。
迦樓羅輕輕走到門邊,眯起眼睛。猛禽敏銳的視覺讓他看清他爸拿著的是個手機,屏幕上有一張自拍照——周暉躺在床上睡得很熟,鳳凰依偎在他懷裡,一邊舉鏡頭,一邊麵無表情地擺了個剪刀手。
迦樓羅愣住了。
“你上哪去?”周暉突然把照片一蓋,揚聲問。
“上……上廁所。”迦樓羅大步走進洗手間,關上門,靠在門板上輕輕地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