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萬年前,佛祖從無色天直下不周山的那條通道,那條隱藏在虛空中再也沒有人踏入過的神境,終於在鳳凰麵前,現出了神秘亙古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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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雷劫在這一輪瘋狂的爆發後,終於有了減弱的跡象。然而楚河已經衰竭到沒精力去感知這一事實,他半跪在地全身顫抖,半晌吐出一口炙熱帶血腥的氣,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向虛空中飄渺的入口。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掠過一股勁風,隨即他拿著魔尊神格的手上一空!
楚河猝然回頭,還沒看清來人,突然整個人被捏著咽喉提起,飛越整塊魔眼後重重按在了粉碎的山岩上!
——砰!
楚河身體被砸得反彈,緊接著再次被按住咽喉摁在山壁上,張了張口才發出嘶啞的聲音:“周……周暉?”
閃電傾盆而下,周暉英俊的側臉上血跡縱橫,在強光交錯中有種極度的壓迫感。
——他為什麼在這裡?!
楚河無暇去想,試圖抬手掙紮,然而掐在他咽喉上的手掌如同鐵鉗,令他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周暉冰冷下睨的目光更是抽儘了他最後一絲力氣,仿佛連血管裡,骨髓裡的最後一點溫度都焚燒殆儘了,隻剩下一點點冰冷的灰燼。
“放開我……”楚河絕望道,神情透出根本沒法掩飾的無地自容,聲音剛出口就顫抖地消散在了劈啪作響的電光裡。
“放開我,周暉……你會……被……”
你沒有可以用來扛雷的神格,你會被雷劫劈中,甚至在我麵前重傷倒下,血肉模糊。
楚河竭儘全力伸出手,傷可見骨的手指輕輕碰到周暉冷硬的側臉。
這個動作幾乎耗費了他所有的勇氣,其實那本來是個撫摸,但因為太過虛弱的緣故卻變成了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隨即他手腕垂下,竭力伸向被周暉緊緊攥住的大阿修羅王神格。
然而周暉抓著那團灰黑色神格光暈的手向後抬了半寸,咫尺之遙離開了楚河的指尖。
“我有沒有說過,”周暉緩緩道,“每次看見你受傷,我心情都格外不好?”
楚河喘息地望著他,似乎沒有明白。
粗大的閃電光柱從天空墜下,分裂成無數細小電流,如同倒過來的大樹枝梢,擦著周暉身側打到山地上,在海嘯般的轟鳴聲中迸濺起千萬粉狀的碎石。那一刻光芒終於映亮周暉半邊身體,另半邊則隱沒在陰影裡,他周身全是傷痕和激戰後的硝煙,看起來卻像個頂天立地,高高在上的天神。
從很早以前開始——從金鐘罩下第一次相見開始,從血海渡儘唯他屹立不跪開始,從跨越戰場雖千萬人吾亦往矣開始;周暉就像個沒有神格的真正的天神,穩穩承擔著鳳凰一切信仰的重負,卻從來沒有動搖過分毫。
不管怎樣的謀劃和計算,都不能讓這個男人改變自己向前推進的步伐。
楚河狼狽不堪垂下眼睛,濃密的睫毛痛苦合攏。
——然而下一刻他唇角印上炙熱的觸感,那竟然是一個吻。
楚河愕然抬眼,隻見周暉一觸即分,抬起頭,深邃瞳孔中映出彼此的倒影:“如果我能從無色天上回來的話,”周暉用拇指抹去他唇角微微的濕印,低聲問:“你還要我嗎?”
“……”楚河麵色劇變,瞳孔刹那間劇烈縮緊!
與此同時,魔眼正中的神境之門光芒由盛轉弱,眼看就要消失在虛空中。
周暉手中握著大阿修羅王神格,退後半步,最後深深看了楚河一眼,驟然轉身撲向光芒中的入口。
楚河歇斯底裡吼道:“周暉——!”
楚河不顧全身劇痛拔腳就追,然而有一個身影比他更快,刹那間就從他身側掠了過去——是摩訶!
摩訶的頭發已完全成為銀色,在狂風中肆意飛舞,衝進光芒莫測的入口時翻腕雙劍出鞘,直接就向周暉身後劈去。
楚河完全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或許是從血海,或許之前就在不周山上守株待兔;無可置疑的是孔雀身為正牌明王,戰鬥力極其駭人,此時狀態全盛,連周暉都未必是對手。
楚河厲聲道:“摩訶!”
摩訶的動作一頓,下一秒周暉毫不留情回手拔刀,衝擊力把長子迎麵重重推得退後數步!
就在同一時刻楚河追到,一把按住長子的肩膀,直接把他從神境之門裡推了出去。
“我需要那個東西。”摩訶踉蹌半步被推出門,維持著和楚河在門裡門外對峙的姿態,目光卻越過他投向周暉,冷冷道:“把魔尊的神格給我。”
他的出現簡直稱得上是變故陡生,但周暉卻用實際行動做出了回答——隻見他哼笑一聲,轉身掠向神境通道深處,眨眼間就隻剩下了一個遠去的背影。
摩訶握著劍柄的手一緊,正要去追的時候卻被楚河攔住了:“等等!不行!”
“為什麼?”摩訶麵對鳳凰的姿態非常克製,但也流露出一點無法掩飾的焦躁和強硬:“您說過會給我神格來暫停五衰,您要到哪裡去?剛才的雷劫是怎麼回事?”
“我確實……不會看著你死,但不是現在。”楚河無法解釋,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我會給你另外一份神格,但不是現在,也許是千年之後。父母有自己必須要完成的事情……”
“您到底要去做什麼?!”
楚河沉默了幾秒。
就在他無法回答的時候,維持神境之門開啟的能量終於消耗到了儘頭,入口驟然開始扭曲和龜裂,周圍發出即將封閉的震蕩聲。
摩訶訝異地望著這一切,想進來卻被楚河一把擋住,繼而把他遠遠一推。
“母親!”
“我的神格給你。”楚河終於說了實話,“如果我這一次僥幸沒死,等周暉……等將來周暉走後,我會把我的神格給你。”
摩訶完全愣在了原地。
神境之
門終於轟然關閉,摩訶反應過來衝上去時,卻見楚河的身影在通道中一閃即逝,緊接著入口在他麵前化作虛無,帶著高熱消失在了魔眼上空濃鬱的魔息中。
摩訶簡直暴怒:“——母親!”
“彆叫了。”
摩訶一回頭,隻見迦樓羅從不遠處碩大龜裂的山岩上一躍而下,臉上手臂上全是擦傷,落地後用撕裂的繃帶草草在手上一裹。
“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摩訶皺眉道,“你知道母親到底要去做什麼?”
迦樓羅沒有立刻回答。他跺了跺褲腿上的硝煙和塵土,然後靠著山壁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掏了把魔界煙草一股腦塞進嘴裡,精疲力儘地嚼了兩下,搖頭道:“他們去無色天弑佛……不一定回得來。”
摩訶心裡頓時升起極端荒謬的感覺。
迦樓羅咽下煙草,沉默片刻,臉上透出一種複雜的神情。他似乎對這長久以來顛沛流離的命運非常厭倦又無可奈何,半晌才呼了口氣。
“要是他們回不來,你就把我的神格拿走吧……”他頓了頓,意興闌珊道:“我已經很煩了,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