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表情自然也落入了聶啟德眼前,生怕有什麼變故,所以朝三風道長又使了個眼神,兩人不等聶家主開口,便起身要出去捉拿宋雁西這女妖。
也是他倆起身出去,聶家主也才做決定,朝他倆喊道:“且慢!”
隻是聶啟德和三風道長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直徑出了廳去。
“家主!”聶家主的心腹見此,心急如焚。
聶家主見攔不住兩人,也隻能連忙吩咐:“放了小塔姑娘。”隨後領著自己的心腹疾步朝著聶啟德和三風道長追了出去。
聶華父親等人不得其解,雖是見聶家主表情凝重,但是也不願意就這樣將害死自己兒子的妖怪給放了,更何況父親都已經出去了。
自己不可能放了她。
小塔聽著宋雁西來了,自然是歡喜,但是見聶華父親半響還不解開自己身上的束縛,著急起來,“快放了我啊!”
“休想!”聶華父親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反而攤開掌心,一座小塔隱隱而現。
好在這時候有人將他攔住,“二弟,稍安勿躁,方才父親的話你沒聽到麼?”
可聶華父親哪裡能聽得進去,反而朝攔他的人冷笑道:“阿華死了,其實你們心裡最是高興吧?”死的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當然無動於衷了。
要他放了這小妖怪,是絕對不可能的。
蒙中禾看著這一幕,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出來阻攔,剛才看到聶家主的臉色,分明就不對勁,好像對宋雁西很是忌憚的樣子。
而且一想到宋雁西連女媧樹都能燒死,這聶家主是不是她的對手還兩說。
如果自己現在能回頭的話,到時候聶家主真不敵她,自己是不是也算能保全性命?
他猶豫著,可是忽然覺得整座房屋都劇烈地晃動起來,身前桌麵的杯碟果盤都摔了下來。
就好像整座房屋讓人連根拔起,然後又重重地砸下來一樣。
因為那一瞬間,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從那天靈蓋飛出去了一樣,而且此刻鋪滿大理石的地麵,全是裂痕。
其實宋雁西是要將這房屋給砸了的,但是轉而一想,西安遭受了這麼一劫,保存下來的古建築其實已經很少了。
於是才收手。
可是即便如此,這房屋的根基還是徹底地毀了,橫梁柱子也沒有能幸免。
廳裡不少人反應過來後,都急忙跑出去房屋。
大抵以為,方才是地震了。
然而在大門口,原本意欲將她捕殺的三風道長和聶啟德此刻都像是那陶俑一般,一動不動地定在了影壁前麵,而宋雁西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門口的石階上。
大家都在廳裡,烤著火,哪裡曉得這外麵已經飄起了細雪。
她整個人一身月白色的旗袍,外披著一條同色的鬥篷,手裡撐著傘,目光冷冷地注視著此刻正與她麵對麵的聶家主,“誤會?”
話說聶家主出來的時候,聶啟德和三風道長已經朝宋雁西出手了,而且十分狠厲,分明就是抱著必殺死她的決心。
聶家主見此一幕的時候,趕緊開口大喊,“你們兩人給我住手!”
但是並沒有什麼用。
當時的聶家主既怕傷到宋雁西,惹怒了她後果不堪設想。因為按照消息裡所言,她的確有滅了聶家的本事。
又怕聶啟德和三風道長當著這麼多年輕後輩的麵,輸給二十歲不到的宋雁西,到時候對於他們倆的臉麵是小事。
可是於聶家跟華元門,卻不是什麼好事情。
然而沒想到那帶著殺意朝宋雁西衝過去的兩人,到影壁之前的時候,就像是忽然被冰凍住了一樣。
身上雖然沒有半點被冰凍的痕跡,可是聶家主覺得不這樣形容,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反正兩人就保持著那樣凶悍的姿勢,僵硬地從半空中落下來。
他甚至都沒有看清楚宋雁西什麼時候動的手,見兩人此景,隻著急地又朝宋雁西大喊:“宋小姐,這是誤會。”
然後便有了宋雁西的反問。
與此同時,他發現自己身後坐滿了聶家人的大廳,忽然騰空而起,嚇得他整顆心臟都要跟著飛起來了。
最疼愛的孫子已經死了,不能再讓聶家的子孫們受傷。
幸好,宋雁西不知道為何,那大廳並沒有像是他以為的那樣重重地落下來,而是穩穩當當地落地。
但即便是如此,可想而知,剛才騰起得那樣高,隻怕裡麵的人都被驚到了。
眼下聽到宋雁西的話,急忙上前賠禮解釋:“宋小姐,這真的是誤會,我已經讓人將你妹妹給放了。”據說她這隻穿山甲,在長老會已經登記過了,屬於她的寵物。
所以,根本算不得是妖。
而且還是雪域昆侖的摩什幫她登記的。
原來方才聶家主那心腹打聽到的消息,正是宋雁西殺瓊華天宮聖女,卻沒有受到瓊華天宮的追殺,甚至好像那暗月長老竟然是聖女垂蘭的親生母親的事情,和宋雁西也脫不了關係。
他們西州聶家雖然離瓊華天宮山高水遠,既不屬於北派,也不屬南派,但是雪域昆侖離他們並不算太遠,這西北一帶,幾乎都以雪域昆侖為尊。
即便現在的雪域昆侖大不如從前,人丁凋零,但西北玄門仍舊以他們為首。
宋雁西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和摩什卻是朋友,這份麵子他不能不給。
隻是太匪夷所思了,不管是年紀上,還是道行上,聶家主都覺得他們不該站在同等的位置。
所以剛才才猶豫。
也正是他這猶豫,使得聶啟德和三風道長出來惹禍。
隻是聶家主跟宋雁西說完話,仍舊不見那小塔出來,有些著急,連忙讓自己的心腹去看。
廳中一片混亂,見小塔仍舊被聶華的父親挾住了命脈。
不由得著急起來,“二爺,快些將她放了吧,那宋小姐咱們惹不起。”
“惹不起又如何,如果我連給兒子報仇都不能,那我也枉為人父,也不配在這玄門中立足了。”聶華父親態度堅決,一點都沒有打算將小塔放了的意思。
可將這心腹急得滿頭冷汗,“宋小姐是人,這小穿山甲是經過長老會認可的,而且她們還是摩什前輩的朋友。”
想著,興許這樣能將二爺壓住。
果然,這話說出口,聶華父親愣了一愣,但顯然不相信,隨後便道:“休得騙我,她才多大,怎麼可能認識摩什前輩?”
可是其他的兄弟們可不這樣認為,方才這大廳騰起來,就是最好的證明,反正他們自問是沒有這樣的本事,所以連忙上前。
不想,幾個兄弟竟然為此打了起來。
這也成了小塔後來給女媧樹吹牛的談資。
幾個男人為了搶自己,而大打出手……
最終,聶華父親雙手難敵四拳,小塔被放了,立即變成人,朝著外麵的宋雁西跑去。
宋雁西並沒有再繼續動手,因為這聶家主提起了摩什,求她看在摩什的麵子上,饒了聶家這一次。
當然,也有彆的緣故,比如小師叔。
此刻見到小塔,見她沒什麼事情,這才放心,“沒事吧?”
小塔點頭,隨後又搖頭,氣憤道:“姐姐,那蒙中禾跟聶啟德他們勾結,說我們害死了聶華,明明聶華是被鬼猴子殺死的。”
宋雁西聞言,看朝了影壁下麵被固定住的聶啟德和三風道長。
這才是昨天發生的事情,還能將昨天發生的畫麵給展現出來,到時候也省得浪費口舌跟他們爭辯。
所以宋雁西一拂手,那飄著細雪的上空便出現了當時聶啟德和三風道長在龍眼時候的畫麵。
當然,畫麵都出來,難道還能沒有聲音麼?
兩人的話聲也清清楚楚地落入眾人的耳中。
且不說宋雁西這是什麼秘術,能將發生過的事情重現在大家麵前,就是裡麵這兩人的對話,也讓人大跌眼鏡。
聶家主氣得不輕,實在無法接受聶啟德的所作所為。
聶華父親因追小塔,也出來了,看到這一幕,但是覺得這並不能解釋什麼?連兒子的身影都沒看到,怎麼就確定了是三叔和三風道長害了兒子和趙永呢?
他們頂多,是有了謀害之心罷了。
宋雁西也不與他狡辯,隻問道:“蒙中禾呢?”
她是一點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這樣以怨報德之人。
“好像跑了。”聶家一個子弟說道,剛才大家出來的時候,他看到蒙中禾朝後麵去了。
隻是那時候也忙著到前麵看熱鬨,沒留意。
聶家主聽罷,立即讓人去追。
蒙中禾又不是道門中人,難道還能遁地穿牆麼?
所以很快,他就被帶來了,狠狠地扔到宋雁西的腳邊。
蒙中禾看著那從月白色鬥篷下露出來的鞋尖,不必抬頭也知道,此刻自己就倒在宋雁西的跟前。
隻是可惜,她再也不會彎腰將自己扶起了。
可是他有些不甘心,他也是被逼的,被生活所逼,倘若三風道長和聶啟德不開出那樣豐厚的條件,他也不會一時糊塗。
於是為了活命,將那僅僅剩下的一點自尊也拋之腦後來,伸手朝宋雁西的腳踝抓去。
不過被小塔無情地一腳踹開。
宋雁西幾乎都沒有正眼看他,心裡是有些生氣的,可是這一輩子裡,這樣的人還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呢!
哪裡氣得過來?
隻借著他身上的氣息,將昨天他們父子和聶華等人遇到鬼猴子攻擊的一幕展現在眾人麵前。
畫麵從蒙介帶著蒙中禾去救他們聶華他們開始,至宋雁西和小塔趕到救下被聶華和趙永拋棄的蒙家父子而結束。
畫麵中,聶華和趙永倉皇而逃。
身上都是鬼猴子的傷口,的確是活不了。
這樣的話,也證明了小塔沒有說謊。
然而就在聶家主要朝宋雁西道歉的時候,又有畫麵出現了。
是蒙中禾去找陶罐裝他父親的骨灰。
前麵的畫麵,蒙中禾也看到了,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威脅,畢竟是鬼猴子抓傷了聶華他們。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段自己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經過,竟然也出現了。
畫麵裡,他看到自己滿臉的狠意,麵對朝他求饒的聶華,殘忍地抱著石頭朝他的頭砸去,而且還割下了他的半隻手掌,藏在陶罐裡。
看到這裡,聶華父親已經控製不住了,衝過來要殺了蒙中禾給兒子報仇。
蒙中禾覺得,此刻聶華父親身上的殺意,就像是畫麵裡自己麵對聶華時,所以他拚命地朝宋雁西靠近去,一麵掙紮辯解著,“是他們先害死我爸爸在先,更何況我就算是不動手,他也活不下去了。”
聶華身上那麼多傷,又不小心哢在了石縫中。
甚至可能是趙永所為呢?
但是聶華父親怎麼能聽得進去他的解釋,就這樣親眼看到兒子被害死的過程,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馬上冷靜下來。
不過,蒙中禾始最終也沒遭到聶華父親的攻擊,因為宋雁西給攔下來了。
但他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取下來的半隻手掌呢?”宋雁西問道。
聶華那手掌上有傷口,也就意味著帶著那菌類。蒙中禾想將那毒菌給帶出來,不管他到底是什麼居心,這半隻手掌絕對不能出現在地麵上。
蒙中禾明明就躺在地上,可是卻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難受不已,“我,我不知道,我醒來就不見了。”
原來是小塔的一隻手的指甲忽然深入他背脊骨中。
宋雁西當然不信,試圖想要看那畫麵,卻發現如何也看不見,很是詭異。
這時候隻聽疼得受不了的蒙中禾開口說道:“被一個神秘人打暈,東西就不見了。宋,宋小姐,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神秘人?宋雁西一下聯想到了謝蘭舟。
除了謝蘭舟,還沒有她探不到的人。
而謝蘭舟現在明顯不願意讓自己探到了。
她示意小塔收手。
她不是放過蒙中禾,而是知道聶家不會就這樣放過蒙中禾的。
果不其然,聶華父親立即就上來,將聶華一把提起。
可是讓蒙中禾就這樣死了,太便宜了他。“這樣殺了他,未免有些太可惜了,他可是蒙家後人,體內的血液,可解大部份的邪物。”
蒙中禾騙自己不算是最可恨的事情,讓宋雁西無法接受的是,他竟然妄圖將那菌類帶到這地麵來。
這樣的人,不管是在哪個時代,都不可饒恕!
所以她狠下心,不但告訴了聶家人這蒙中禾體內的血液有著這樣的奇效,甚至還將蒙中禾在地宮的記憶都給抽離。
他去過魂塚,也見過來生井。
而聶家人看到宋雁西這一係列操作,早已經目瞪口呆,自然也心服口服。
聶家主也終於知道,為什麼瓊華天宮的聖女被她殺了,卻沒下追殺令。
不過同時也不得不承認,不管世界再怎麼變化,仍舊是要靠著實力說話。
“宋小姐,小塔姑娘,是老朽糊塗,聽信了小人之言,錯怪了你們,這裡老朽給您二人道歉,希望您二位大人大量,饒了我聶家。”聶家主這次沒有半點猶豫,也不管小輩們都在跟前,直接上前朝宋雁西屈膝跪下來。
給這樣一個厲害的強者跪下,哪怕她年紀小,但聶家主覺得沒有半點屈辱。
聶家眾人見此,也從這一樁樁事件中回悟過來,連忙跟著聶家主這個家主一起跪下來。
宋雁西之前是很生氣的,可是玄門凋零,聶家態度也算是誠懇,而且後世道學院裡,小師叔有位托塔聶家出生的徒弟,她雖隻見過幾麵,但是印象還不算差。
如果她真將聶家滅了門,可能就沒有那位弟子了。
到時候小師叔會不會找自己拚命呢?
所以便沒再追究。
但她不追究是她的事情,小塔要不要報仇,她卻不能替小塔做主。
所以看朝小塔,“你覺得呢?”
小塔也沒有什麼壞心思,也看出來宋雁西有意饒過他們,便道:“給我好多錢,還有好多吃的,我就不追究了。”
這算什麼要求?隻要她不要大家的命就好。
聶家眾人一喜,聶家主連忙答應,“好,我們一定好好彌補小塔姑娘。”
然後小塔也不客氣了,直接問道:“剛才那麼桌上碟子裡那個綠色的糕還有麼,我現在就要吃。”看著挺好吃的。
可惜剛才她吃不到。
聶家主也趁著這機會,連忙請她們到另外一處暖廳裡休息,然後一下讓人上了不少美食,還送了不少錢。
聶家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也沒有直接殺了蒙中禾,他的血可有大用處的。
雖然離了身體沒什麼用,但是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那聶啟德則直接廢了修為,趕出聶家,至於三風道長始終不是聶家人,則讓人送往華元門去,由著華元門自己處置。
也趁著小塔吃東西這段時間,聶家幾位掌事人和聶家主聚集在一處,商量著什麼。
“家主,剛才宋小姐的本事,我們都看在眼裡了,咱們聶家被困擾了這麼多年,和何不請她幫忙?”一位掌事開口建議道。
另外一位也立即附和:“是啊,這已經上千年了,好不容易遇到宋小姐這樣厲害的人,何不去碰一碰運氣,若是真解除了,往後咱們便沒有半點後顧之憂了。”
聶家主很為難,雖然人家好說話,但不代表能允許自己這樣厚顏無恥。
先將人家當妖怪,險些釀成大禍不說,人家輕易就原諒了,自己再這樣上去開口,實在是沒有那臉。
可是,大家說得也對,宋雁西的能力,隻怕遠在摩什之上,說不定真的能替聶家解決這件事情呢?
如果錯過了她,隻怕以後聶家都要永遠籠罩在這陰影之中。
於是思考再三,終於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點了點頭,“我去碰一碰運氣,若是人家不願意,我也沒辦法。”
“隻要她能幫忙,即便是要我們的本命塔,我們也願意給。”其中一位長老起身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