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然聽到宋雁西問這些,心中就覺得不妙,下意識地垂下頭,生怕被宋雁西發現什麼。
可是已經晚了,宋雁西將網裡那些黑泥一般的邪煞扔到她腳邊:“他們在這湖水中,就好似在那沼澤中不斷地掙紮求生一樣。”看了看王初然的白骨手,“就好像你彈琴停不下來一樣,所以你應該知道他們到底受著怎樣的折磨吧?”
“我……”王初然不知道怎麼說,而且她也是出嫁前的那天晚上才知道這一切的。一麵看朝腳下那網裡的黑泥,那裡有著她至親的魂魄,“我若是說了,你們有辦法讓他們解脫嗎?”
“可以。”本來是厲鬼,超度轉世是不大可能的,現在又轉變成了邪祟,那就更不可能有拯救的餘地了。但她可以結束他們這殘魂,讓他們飛灰湮滅,一了百了,免受這折磨。
順便賺這滔天的功德。
其他厲鬼什麼來路宋雁西不知道,但是王家這些,隻怪他們出生這王家,既然享受了那份榮華富貴,那現在也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當然,最該怪的是他們王家與第三方簽下協議的祖先們。
王初然聽到宋雁西的話,也沒去多探究她要怎麼讓自己的這些親人們解脫,而是將自己所知曉的一切說出來。
和宋雁西所預料的那樣,王家的氣運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儘了,而王家的人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榮華富貴和功名利祿所帶來的一切,怎麼可能願意此後都要過貧苦日子呢?
所以在一個方士的牽引下,找到了一位大仙,據稱可以改變王家的氣運,可保管接下來百年官運通享,但是卻需要付出些代價。
當掉些珍貴的東西。
人除了命之外,還有什麼更珍貴的?而做官隻能是男人能做,王家竟然已經得到了官運,當然就不用考慮嫁女兒聯姻攀附權貴一事,這樣女兒就沒有什麼可用之處,所以王家就理所應當地把女兒們的性命都當掉了。
其實這對於他們王家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損失,畢竟女兒可有可無。
但是哪裡曉得,王初然姐妹倆出生了,王家還以為是當期到了,所以對於這百年未有女兒的王家,姐妹倆受儘了寵愛。
但是說到這裡,就被宋雁西給打斷了,“不對啊,現在城裡來個女人,說是你們王家遠嫁出去的姑娘。”所以她們姐妹倆,不是王家這百年來出生的女兒。
王初然解釋著,那女兒隻是祖父的養女,因此並不能算是王家的女兒。
王家一直都以為,是當期到了,卻沒想到,就在中元節的前幾天,王老爺做了夢,說他毀約,而那位大仙最討厭大家出爾反爾之人,他們全家都要死。
匆忙之下,王老爺到處找人幫忙,得了這個辦法,讓王家嫁在七月半把女兒嫁給死了多年的勝王。
勝王年紀輕輕就被太子牽連,與謀逆扯上了關係,甚至都沒能回京,就讓皇帝傳來聖旨,把他草草下葬在他的封底上,墓中連個陪葬的女人都沒有。
所以王家請來的高人以為,將王家的女兒嫁給他做王妃,一定會得到對方的幫助。
但是千算萬算,這位勝王不喜歡女人,他喜歡跟他陪葬的那個侍從。
兩人好好地在這墓裡過得好好的,王家自以為是地橫插一腳,送了個女人過來。
這下可好,她嫁過來不但沒有改善王家的處境,她反而被勝王趕到了此處,然後不斷地彈琴。
至於她的親人為何都在這裡 ,她並不知道怎麼回事。
宋雁西聽罷,覺得好狗血。但是基本可以確認一件事情,那就是王家遭到了報應,但唯獨活著一個王初香,可見是因為那雙眼睛活了下來。
而王初香眼裡的那雙眼睛,和王家當女兒這事兒是兩件事情。
但是這個勝王被隔絕在這裡,也不可能讓王家的人都慘死,而且他們的魂魄還變成厲鬼被禁錮在那湖裡。
宋雁西不通。
王初然說完,心痛地看朝那包爛泥,“求神仙救救我家人吧。”說著,朝宋雁西磕起頭來。
宋雁西示意小塔把黑泥收起來,總不可能當著這王初然的麵讓她這些家人們魂飛魄散吧。至於她,自己沒有辦法將她帶出去,但是幫她把琴砸了,往後她就在這裡做一個孤魂野鬼。
雖然不能投胎轉世,但好歹自由不是。
所以也很明確地跟王初然說道:“你應該知道,你自己也已經死了吧,所以你是屬於這裡的魂魄,我沒有辦法帶你到外麵的世界。”
然而王初然並不知道她已經死了的事實,所以聽到宋雁西這話,滿臉難以置信地搖著頭,“這不可能啊!”她看著自己化成白骨的雙手,她的喜怒哀樂還在,她彈琴的時候,也感覺到了手上的疼痛,怎麼可能會呢?
不是說鬼魂都沒感覺麼?
小塔見她不相信,指了指她的腳,“那你看看你的腳下。”
王初然垂頭,發現自己根本就沒踩在地麵,她的腳雖然沒有說離地三尺,但的確是鬼魂應該有的樣子。
她仍舊不敢相信,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從琴台上跳下去,宋雁西生怕她墜入這看似碧波一般的泥潭深淵,讓女媧樹一把將她拉起來,往竹筏上扔過去。
隨後自己和小塔也上了竹筏,離開這院子。
一切都很順利,然剛出大門,卻見門口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影,穿著北宋時候的華貴錦袍。
他轉過身來,一臉高貴玉麵,朝宋雁西拱了拱手。
宋雁西回了一個禮,“勝王殿下有事?”
“借一步說話?”勝王的目光掃視了小塔和王初然一眼,朝宋雁西說道。
宋雁西當然不怕他耍什麼陰謀詭計,但是小塔擔心,畢竟近來這意外太多了,“姐姐,彆去。”
宋雁西揉了揉她的腦袋,“沒事,他有事求我,應該不會亂來。”
隨後,與這勝王朝著林深之處而去,直至確認四下無魂魄,那勝王才轉過身朝宋雁西道:“本王想用這個,請你幫一個忙。”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物。
“兵符?”額,所以當初造反一事,他沒被冤枉牽連?不過宋雁西看著這兵符,好像不像是人間能用的東西。
這時候隻見勝王點頭說道:“不錯,其實當年本王當年被活葬,並非大家所以為的那樣,謀逆造反。而是因為這一枚兵符。”他沒有興趣,他天生就通靈,想要皇位不是多難的事情,但是他沒興趣。
所以他一直都置身王權之外。
可惜既然生在皇家,那怎麼可能逃脫這宿命?尤其是被人發現他手上有這一枚可召喚陰兵的鬼虎符之後。
劫難接二連三。
“這符可召喚大秦鬼兵,但本王一直沒有用過。”甚至是到死也沒拿出來,就是怕到時候禍亂蒼生。
但是現在他想用這東西,換取枕邊人去她該去的地方,他看著眼前的宋雁西,隱隱覺得,好像她就是枕邊人歸宿的本身。長生固然好,可是卻被困於這片小小的天地間,便是折磨了。而且無形中有一股力量,一直在讓他離開這個世界。
而離開的辦法,自然是毀滅,他不確定自己在毀滅之下,是否能活,自然是不可能讓心愛之人和他一起冒險。
宋雁西接過鬼虎符,隻覺得一股涼氣入髓,多半是沒得假了,
所以她猶豫了一下,可是又有些舍不得這鬼虎符,這個東西對於她來說,很有用處。一麵問朝勝王:“你想如何?”他既然能將這鬼虎符拿出來,顯然也讓自己做的,也不是什麼小事情了。
“幫我送一個人出去。”勝王其實有些不舍得就這樣分開的。
一麵不舍攤開手心,隻見小小的珠子中,蜷縮著一個女人的靈魂。
“這是?”宋雁西疑惑,她還以為勝王想讓自己帶他離開這裡呢,沒想到居然是個女人。
“這是我的妻子。”勝王看朝手中的珠子裡的魂魄,目光變得溫柔起來:“她自小被父母賣入宮中,陰差陽錯被人當做是男子,做了我的侍從。”兩人也算是一起長大,真正的青梅竹馬。本來勝王一直在想辦法給她恢複女兒身的,但是哪裡曉得橫遭慘禍,她跟著自己一起被活葬了。
原來是個誤會,不過不管是不是誤會,這勝王如今在宋雁西眼裡,都是個癡情種子,好男人太少了。
最起碼這一路走來,她所見到的幾乎都是女人在單方麵的努力和付出,走出那九十九步,而男人隻需要走一步。
“好。”她答應了,哪怕帶一個魂魄離開這裡,得付出些代價。
“多謝。”勝王戀戀不舍地將那裝著對方魂魄的珠子遞給她,然後很決然地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宋雁西愣了一下,這人是不是太單純了些?難道就不怕自己出爾反爾?一麵看了看裡麵的魂魄,轉身離開。
然後叫上了小塔,從這裡出去。
路上順便找個地方將那包黑泥給處理了,那可都是功德啊!
她本來以為,帶了這個魂魄,可能出去的時候會受些折磨,沒想到跟來時一樣輕而易舉,讓她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把那裝著魂魄的珠子弄丟了?
所以一出來就連忙檢查自己的小荷包,珠子是在,但是裡麵的魂魄卻不在了,珠子裡空蕩蕩的。
卻不知道在她還沒從裡麵離開的時候,那一縷魂魄就附身到她的骨髓之中,那天尺似乎又長了兩寸不止,也正是這樣,她出來的時候輕輕鬆鬆的。
這會兒不見了魂魄,頓時嚇傻了,自己這不是言而無信麼?所以連忙朝小塔說道:“我掉了東西,你等我一下。”又重新跳入陣眼之中。
卻發現這個異度空間中,就從天到地,不斷地在坍塌毀滅。
她沒見著王初然的魂魄在哪裡,隻瞧見勝王站在彆院裡的湖邊,“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世界居然要毀滅了。
那這勝王豈不是要飛灰湮滅了?
對方聽到她的聲音,轉過身來,滿臉的詫異。
宋雁西也是一臉驚訝,而女媧樹直接發出驚呼,“主人!”
“你怎麼回來了,快走!”如今長著一張和謝蘭舟有著七八分麵容的勝王朝她大喊著。其實勝王都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宋雁西之後,他自己換了張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真實容顏。
他覺得自己是自己,一會兒又好像是彆人一樣。
而他身後,排山倒海的毀滅已經輾轉到了琴台,所坍塌之地,一切化為虛無,不存在了。
宋雁西親眼看到那琴台在頃刻間就化為虛無,緊接著是湖水。
她想都沒想就跑過去,想要抓著勝王一起離開,沒想到勝王卻朝反方向跑,迎向了那虛無,很快也消失不見。
“小姐,咱們先走。”不然的話,宋雁西接下來,便也會跟勝王一樣,化為虛無。
宋雁西眼見著那虛無越來越近,自己馬上也要被吞噬掉,也顧不得去糾結勝王到底是誰了,連忙原路返回,而身後不到一尺,便緊隨而來的虛無。
女媧樹一度以為自己就要交代在這裡了,幸好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宋雁西終於跳出了陣眼。
小塔就在街上等著,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氣喘籲籲的宋雁西,極為擔心,“怎麼了?”
宋雁西哪裡顧得上和她解釋?隻忙拿出那顆珠子,珠子裡仍舊是空蕩蕩的,那魂魄去了哪裡?
她不說話,這一係列舉動看得小塔擔憂不已,而且她這明明出來了,又重新進去,讓小塔總覺得宋雁西被那勝王戲耍了。
沒想到宋雁西卻拉著她飛快地往住的客棧去。
小塔不明就裡,直至回到房中,宋雁西忽然問她,“你看我,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那勝王交代她帶出來的魂魄丟了,而自己再度進去,所看到的勝王卻是有謝蘭舟的臉,這讓她自然而然地認定了這勝王是謝蘭舟的殘魂之一。
而他的妻子,除了自己本身,應該不可能有彆人。所以宋雁西心中就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可能她帶出來的魂魄是她自己的。
所以出來的時候,才沒感覺到半點痛苦,因為魂魄已經和自己本身融為一體了。
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勝王在還沒有提出要求的時候,就直接把鬼虎符遞給她。
“姐姐?”小塔抬頭看著她,沒有覺得哪裡不一樣,但是很肯定,姐姐現在很有問題。“我看不出來。”
宋雁西聽到她的話,一麵開始細想,自己的魂魄一直以來都是齊全的,那會是什麼?她正疑惑之際,忽然感覺到當初天尺入骨的地方,似乎好像延長了。
她是看不見天尺在身體裡到底現在有多長,但是與天尺所化成的那種骨頭,她是能感覺到的,現在似乎真的長了一些。
是那縷魂魄……她一陣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的。”那讓王初然嫁給勝王的人又是誰?宋雁西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等到天亮了,她現在必須去找到王初香。
小塔見她剛坐下沒兩分鐘,皺著眉頭倏然起身要出去的樣子,急得拽住了她:“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勝王是不是背著自己對姐姐做了什麼?
又見宋雁西不言語,問起女媧樹,卻發現女媧樹竟然在這關鍵時候進入了沉睡期,用現在的話來說,她要進化了。
不免讓小塔更好奇,宋雁西剛才那一趟回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想這時候聽宋雁西說道:“勝王是謝蘭舟的殘魂,他那個侍從是我,不對,應該是天尺所化的。”
宋雁西覺得這三言兩語和小塔說不清楚,“咱們先去王家。”
小塔的確沒明白,心裡想著那勝王的樣子也不像是謝蘭舟啊!還有天尺還能化為人?她的確是懵的,就這樣被宋雁西又重新抓著離開客棧,一路朝著王家趕過去。
等快到王家的時候,小塔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姐姐,我發現王初香姐妹倆,好像和你挺像的。”此前因為那王初香有一雙不同尋常的陰陽眼,所以關注點都在王初香的眼睛上,這會兒她想起王初然,才覺得好像這姐妹倆的臉,與宋雁西有三四分相似的樣子。
“嗯?”宋雁西聽到她的話,一麵回想起這位姐妹倆的臉,好像還真是有幾分像。
但是她很肯定,那姐妹倆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斷崖降溫來臨了,各位老板注意保暖防寒,冷死了鴨!感謝在2021-10-15 22:55:17~2021-10-16 23:36: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貓狸狸、甜甜xi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