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連忙扭著腦袋朝王翠所在的方向看過去, 果然見到一臉心虛的王翠。
而王翠被她這樣一看,連忙手足無措地搖頭解釋著:“初香,我也是沒辦法, 姑姑也不是有意的。”
在王初香的記憶裡,對這個姑姑其實是很模糊的,如果一定要給她貼標簽,那麼就是覺得這個姑姑很溫柔,是她平生所見最溫柔的女人。
那種溫柔不單隻是對於長輩和男子, 便是對於她們這些小輩,她也溫柔,也會蹲下身來和她們說話。
溫柔到骨子裡的謙卑感, 一度讓她覺得這個姑姑是最好的人。
可是現在她看到這些扶桑人們在殺人前,還假惺惺地說抱歉說拜托,口氣裡還滿是誠懇,忽然覺得虛偽至極。而她的姑姑王翠, 不就正是這樣的一個人麼?
還有這個扶桑人叫她翠子, 所以她到底是什麼人?
“毒婦, 王家真不該救你。”她所有的憤怒,最後都隻化成了這句輕飄飄的罵聲。
這句話對於王翠來說,攻擊力並沒有那樣強,因為王翠早前已經受過老嫗這樣責罵過了。而且對比起彆人朝她說這樣的話,她更在乎的是老嫗的看法。
所以此刻聽到王初香的話, 也僅僅隻是有些委屈罷了。
對, 她就覺得自己委屈, 畢竟這一切都不是自己所想的,自己也是被逼的,她也是受害者。
山口滿意地看著暴怒裡的王初香, 卻似乎覺得這還不夠一樣,“你們不華國不是有一個成語故事,叫做農夫與蛇麼?”
是啊,這王翠與王家,不就是農夫與蛇的故事麼?
王初香心裡很難受,這是在父母家人都死了以後,她第一次這樣難過,她甚至在想,自己死了以後,要不要把這個真相告訴家人?他們可是曉得,全都是被這個王翠所害的?
現在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宋雁西剛才留下的話了,她絕望得一心想要求死。目光隔著淚幕看著四周燃燒的白燭,“你們不是要拿走你們的東西麼?那快拿走啊!”她又忍不住想,也許死了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不會這麼難過。
“開始吧。”那個扶桑清純少女也開口,清純的目光裡此刻多了幾絲欲望和期待。她現在就想迫不及待地讓自己感受一下,這魂魄滋養了這麼多年,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到底是有多讓人舒坦。
山口君回頭朝她彎腰鞠躬,應了一聲。隨後一抬手,隻見那些侍女們立即端上來不少托盤。
鋪滿了白菊花的托盤中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器具。
宋雁西藏在暗處,心裡納悶得很,這時節了,他們哪裡弄來的白菊花?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是白紙剪出來的。
心說就不能搞點陽間的東西麼?一麵想看這山口具體怎麼操作。
而一旁的老嫗早就心急如焚了,見那山口已經要動手,宋雁西還無動於衷,一時急得連忙站起身。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免得出意外,到時候王家就真的一點血脈都不留了。
隻是她這貿然出現,頓時就引來了各方的注視。
“翠子,這是怎麼回事?”山口皺著眉頭,不是讓她提前準備好?除了祭壇之外,還不允許這王家宅院裡有多餘的活物出現。
萬一影響了儀式,小姐怪罪,大家一起受死!
所以現在這是怎麼回事?那裡還有一個老太太。
天曉得王翠在看到老嫗的時候,一顆心險些從嗓子眼裡飛出來,明明她把人關好的,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聽到山口的話,連忙跪下俯身告罪:“請山口君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處理好。”
山口君就算不想給她機會,但是這個時候他要負責給小姐將靈魂取出來,肯定是顧及不到那老嫗了。
於是冷哼一聲,示意她快些解決,可千萬彆影響儀式進行。一麵抓起那白紙所剪出來的菊花,往王初香的身上撒去,隨後他吞了一口溫酒,然後從口中噴出來,也是灑在王初香的身上。
剛才那的白菊花,王初香忍了,可是這些帶著唾沫星子的酒水,讓她厭惡不已,掙紮著叫起來,“殺人不過點頭地,有本事直接殺了我。”而不是這樣折磨人。
不過對於的她的話,山口此刻充耳不聞,而那位扶桑清純少女,已經坐回了自己的轎子裡,如今一動不動,就好像是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一樣。
幾個侍女將轎子抬上前來幾分,讓她與王初香離得更近了幾分。
至於王翠,在聽到山口的話後,帶著幾個白衣侍女,一起去抓老嫗。
哪裡曾想,等她們到了老嫗所攀附的牆頭,迎接她們的不是老嫗,而是一少一小的兩個姑娘。
王翠臉色一變,不知道她們是什麼身份,又怎麼會跑到王府,但是隨後見到還在牆上的老嫗,心裡不由得猜測起來,難道這是老嫗在外背著自己所收的徒弟?想到這個可能性,心中沒由來生出一股憤怒,直接抬頭朝老嫗望過去,滿臉的失望:“你不是說,從未收過弟子麼?”還說一身的本事,往後都要傳給王家的人。
那這兩人怎麼解釋?
老嫗見她誤會,也沒急著去解釋。畢竟她本來就想早些讓宋雁西她們動手的,奈何她們一直按兵不動。
她的沉默,眼下在王翠看來,無異於等於是承認了。於是也沒了之前對老嫗的愧疚,立即便讓身後這些白衣侍女上去拿人。
哪裡曉得宋雁西直接扔出三味真火符,那些白衣侍女一沾上這火苗,頓時原形畢露,竟然全都是紙張裁剪出來的。
也難怪一個個渾身雪白,連帶著那浴衣都是白的。
原來本身就是用白紙剪的,上麵再貼個黑色的紙張做發片。
如今在火苗下現了身,瞬間就成了一堆灰燼。
王翠見此,一個兩個都被燒成了灰,才覺得棘手起來。她一連辦砸了好幾件事情,若是這件都辦不好,山口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所以現在覺得是老嫗把自己逼上了絕路,因此朝她恨聲道:“阿嬤,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若是她老老實實在屋子裡不要出來,一切都好好的。
可她不但出來了,還將在外麵收的徒弟都給帶來了。
既然是阿嬤無情在前,就不能怪自己冷血在後了!
隻是她還沒動手,卻發現自己的裙擺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沾上了火苗。不過她也沒把這火苗放在心上,自己拍打了一下,看都沒看,就以為已經給熄滅了,而是繼續朝宋雁西和小塔動手。
不想那火苗不但沒熄,反而越來越大,很快就燒到了她的頭發,頓時發出一陣陣焦臭味,她轉過身,才意識到自己身後一片燙熱,也顧不得抓宋雁西和小塔了,在地上狼狽地翻了幾下,仍舊是沒能將這火苗撲掉,隻能朝著這附近有水源的地方去。
這是人的本能。
而這附近有水源的,當然隻能是祭壇旁邊的兩口缸裡,她自己準備的,所以是第一時間朝那兩口缸趕過去,不想這一路跑過去,渾身火花飛濺,所到之處,直接將那些紙張所剪出來的侍女們全都惹燃,瞬間化成灰燼。
甚至是轎子都燃起來了,山口看到這一幕,心急如焚,但儀式又不能停下來,正要朝王翠大聲責斥,卻見她居然一頭紮進用來給小姐靈魂沐浴的柏樹缸中,驚嚇得大聲怒吼:“翠子,你瘋了嗎?”
小姐的靈魂那樣高貴,才從王初香這個器皿裡取出來,肯定要用柏樹水給清洗乾淨,不然讓這靈魂帶著一身汙濁回到小姐的身體裡麼?
不然以後一定會影響小姐的實力。
他的儀式也隻能被迫停下來,一會兒還要再將剛才的程序都再重複一遍,而且許多東西都被王翠給毀掉了。
這就意味著,得重新準備祭壇。
而當下他停止了儀式,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教訓王翠。
不過他才靠近那缸,就發現不對勁,王翠身上的火居然在水中也能繼續燃燒。
此刻的王翠早就被這火焰折磨得生不如死了,既不曉得被山口責罵,也不曉得山口因為自己跳入這缸中,儀式被迫停了下來,隻是見著山口到了自己的眼前,從水缸裡痛苦地掙紮著站起身來,燒得口齒不清地求饒道:“救我,救我,山口君救我!”
山口不但沒有救她,在發現她身上這火焰不同尋常之後,更是退避三舍,然後防備地直接召喚出自己的式神。
一隻巨大的豺狼。
而豺狼的吼叫聲,也一下被轎子裡的少女給驚醒過來,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正好看到眼前這亂七八糟的一切,頓時一股怒火從身體裡散發出來,就像是變成了實體一樣,瞬間將四周的一切都給摧毀。
其實她所乘坐的轎子早就被燒毀了,幸好那火苗沒傳到她的身上去,而如今她從轎子裡站起身來,顯然也發現了那火苗的不同尋常之處,光著腳越過,親自走到了被破壞掉的祭壇旁邊。
隻怕是等不得山口,打算自己動手將靈魂取回了。
山口正忙著躲王翠,如今見少女起身自己動手,便曉得自己這一次沒活路了,連滾帶爬地走到她的身邊,朝著她跪下懺悔:“小姐,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這樣的請求,昨日王翠才朝他提過。
他當時模棱兩可,沒有給王翠確切的準話,可是現在這少女直接沒有理會他,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已經被眼前這一發生的一切給驚呆了的王初香。
王初香見她就這樣明晃晃地看著自己,隻覺得頭皮發麻,嚇得連忙閉上眼睛。但是一股強大的力量卻忽然間像是掌控了她自己的身體一樣,然後雙眼猛地睜開,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這眼睛裡掙紮出去一樣。
她嚇慌了,想起剛才山口說什麼器皿的話,不停地閉眼。
但是身體此刻卻不由她來掌控。
就在她以為她即將死定了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修羅,聽說有滅世之威!隻是不知道這還沒能回到體內的修羅,到底有怎麼樣的本事?”
山口聞聲,猛地抬起頭來,隻見一大一小兩個姑娘的身體映入眼簾中,而她們就好像沒看到自己一般,直接將自己無視掉,從自己的麵前大搖大擺地走到王初香的麵前。
而這言語間,竟然滿是對修羅王的侮辱!山口怎麼能容忍,還未起身,身後龐大的式神豺狼就張開那血盆大口,朝著宋雁西和小塔吞噬而來。
躺在地上眼見著這一幕的王初香嚇得心跳差點噶然截止,但還是拚儘全力大聲喊出來,“小心!”但她覺得已經晚了,因為那豺狼的大口已經籠罩著她們倆的頭頂。這一瞬間,王初香忽然有些後悔,想起之前自己妄想留在宋雁西她們的身邊,幫她們的忙。
可是她能幫什麼?她現在連救她們的餘力都沒有,就像是砧板上的魚肉一般,任人宰割,她們甚至為了救自己,現在反而付出了性命。
她後悔自責,恨自己從前的不自量力。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用了,她們終究是被自己害死了。
就在她絕望,以為生死已經注定了,那豺狼大口即將把宋雁西和小塔吞掉的瞬間,小塔忽然轉過身,胖乎乎的小臉上,似乎學著豺狼的表情咧牙咧齒。
又像是調皮的小孩子在做鬼臉。
看起來就像是死前徒勞掙紮。
不想,小塔這個看起來可可愛愛的張牙舞爪的表情,居然將那體型看起來比她們都要大上數十倍的豺狼給嚇跑了。
就是真正地嚇跑了,直接脫離了山口,朝著王家院牆外麵逃去。
但是小塔怎麼可能讓它這樣逃了?若是它去外麵傷人可如何是好?所以一聲怒吼:“站住!給我回來,跪下!”
那原本凶惡無比的豺狼忽然掉頭回來,然後隻聽一道沉重響聲,居然就真的在這後花園裡跪下來了。
可惜它身形過大,這一跪頓時壓壞了不少花花草草,整個地麵也因為它龐大的身軀而顫動了一下。
不過現在哪個能顧得上那花花草草,都目不轉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小塔,她到底有這樣的能力,能讓一隻山口家供奉了幾百年大豺狼妖在她麵前能像是一隻小貓小狗一樣呢?
即便是那修羅王,也愣住了。
而在等死的王初香,也驚住了!
誰都好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隻有宋雁西最清楚,到底還是小塔那血脈,到底是上古實打實的凶獸,彆說是這些不入流的小妖了,就算是嘲風和小銀,在血脈真正被解開的小塔之前,隻怕麵對這天生俱來的威壓,都忍不住要朝她下跪吧!
至於那老嫗,她也正趕來救王初香,看到這一幕,這才意識到宋雁西到底有多厲害,不然她怎麼能讓那樣厲害的妖怪臣服與她,整日作隨從一般跟著她?
在她看來,小塔就是宋雁西的小跟班,至於小塔是什麼妖怪,她看不出來,反正不可能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樣,一隻普通的穿山甲。
而宋雁西能讓小塔做小跟班,必然是她本身的實力已經遠超了小塔自己。
不然怎麼能讓小塔心甘情願地臣服呢?
然而她卻忘記了,真正的相交,是不需要任何武力和金錢、權力等一切外物的,隻需要一顆真摯的心便足矣。
山口此刻抖動著身體,不是他控製不住自己,也不是他膽小,而是這豺狼式神就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可這樣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竟然將他偉大的式神壓迫得猶如喪家之犬一般。所以他怎麼還能冷靜下來?好在他也沒完全因為這憤怒而喪失了理智,這個時候還是記得朝少女道:“小姐,救我!”
然清純少女還沒來得及給他一個結果,就被小塔冷笑著打斷,“救你?她自己都自身難保了。”若是真讓那什麼魂魄回到身體裡,跟著扶桑少女麵對麵,小塔還真有些發怵,可是現在這修羅王的靈魂不是還在王初香的身體裡麼?
那清純少女似乎也被小塔提醒到了,所以立即就要伸手把自己的靈魂從王初香的身體裡取出來。
但是她才動手,發現手腕上卻被人貼了一張黃紙符。
不過這東西,她也不是沒見過,以前也有這些中土不自量力的玄門中人給自己貼,但是並沒有什麼效果,所以眼下也沒將其放在眼裡,反而露出一抹輕蔑的冷笑。
宋雁西絲毫不在意地回了她一個笑容,“希望你一會兒還能繼續笑出來。”
果然,她這話音才落下,那清純少女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出現了裂痕一樣,整個人瞬即喪失了原本的清純味道,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那地獄殺神一樣,給人一種恐怖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