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還在法陣裡, 所以哪怕下麵是萬丈深淵,但還是能保持平穩,隻是在船上的二當家等人卻沒有半點安全感。
他們現在已經是真真切切的人, 不再是半魅了,沒有了翅膀,如果這船現在出半點意外,他們全都要葬身在這深淵中。
這個時候不免是有人想,還不如做半魅好, 最起碼現在可以利用那翅膀,從這船上逃走。
深淵的深度是否還在加深他們不知道,但是這麵積卻不斷地擴寬, 如今他們站在這船上,居高臨下,可看到遠處那沙漠正一寸寸地往下塌陷。
就好似這整個世界都降到了地獄裡一般。
“怎麼辦?咱們會不會死在這裡?”這才變回人,還沒離開這該死的沙漠, 就要死在這裡麼?有人著急起來。
本來眼前這狀況, 是個人看了都心驚膽顫, 所以當這些話喊出口後,直接將大家壓在心中的恐懼全部釋放出來了一般,整艘船頓時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就算是那屠子騰也擔心起來,一麵開始在這船上找工具,以防萬一, 反正他不能跟這幫人一樣坐以待斃, 得先想辦法找好出路。
好在這個時候, 宋雁西帶著小塔上來了,見到這船上變成人的他們不但沒有半點喜悅,反而一臉慘淡愁雲, 心想多半是因為這沙漠突如其來的變故吧?
可是這也怪不得哪個,自己也提醒過了,是他們的族人不聽,非得要將那最後一朵花給拔掉。
而眾人一見到她,立即就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宋小姐,我們現在怎麼辦?”
“這船會不會掉下去?”
“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怎麼辦?你快想想辦法啊!”
剛上船,還沒喘過氣來,耳邊就被這些問題圍繞著,宋雁西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些,“都安靜些。”一麵看著遠處天邊那不斷向下塌陷的沙漠,憂心忡忡地朝下麵已經看不清楚的深淵望過去。
小塔則沒有她這樣的好脾氣,特彆是想到姐姐一再叮囑,不要將還魂花給拔完,可偏偏有人不聽,不聽就算了,還遲遲不上船。
他們要是早些上船,而不是一直滯留在那裡,自己和姐姐早就上來了,也不會經曆剛才那驚險的一幕。
雖然不至於是有生命危險,但總該才遭了一劫,這些人不聞不問就算了,這個時候看他們那意思,得讓姐姐負責他們的生死。
小塔越想就越是氣憤,難怪老爹說做好人不好,最是委屈自己,一點都不快活。
她現在是深有感觸,所以見這些人還圍著宋雁西繼續問,頓時沒好氣道:“要死也是你們自己作死,從頭到尾一次沒聽姐姐的話。”
二當家聽到她的憤怒責備聲,沒有吱聲,畢竟小塔這話也沒說錯,如果一開始族人們就肯聽宋雁西的話,也許這眼前的沙漠塌陷就不會出現,船隻也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危險地依靠法陣懸在半空中。
而最要緊的是宋雁西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將這船給送走。船移不動,那這船上的人想要離開也難。
她和小塔倒是可以利用閃現符,可是現在沙漠不停地坍塌,這深淵已經要變成一個巨大的天坑了,她還不曉得要浪費多少閃現符才能從這裡走出去呢?
如果女媧樹醒來還好。
可是女媧樹還在沉睡中。
所以現在也很為怎麼離開這船而發愁,還有下麵的寄生蟲。一麵朝著那巨人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此刻已經沒了半點蹤影,隻剩下了無儘的深淵。
忽然,她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隻朝一旁的小塔一把抓去,“小塔,快聽。”
小塔的耳裡好過她的數倍,自然也發現了,下意識地將半個身子朝船外麵伸出,向下望去,“好像是下麵來的聲音。”而那聲音就像是泉眼冒水的聲音。
果然,不過片刻,這一眼看不見底的深淵裡,開始往上瘋狂地漲水。
且不說這裡是乾旱了無數年的沙漠,即便是那正常的湖泊,水也不可能漲得這樣快。
可眼下這巨大的深淵裡,那漲水的速度之快,幾乎是眨眼間便已經漲了半尺多高,而且這速度還在加快。
所以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在這樣的震驚中,原本這塌陷下去的巨大深淵,如今被填滿了清澈的水,此處也成了一片明鏡一般的湖泊。
而在水與沙漠持平的情況下,也停止了漲水,原本高高懸著半空中的船隻,此刻也剛好在水麵上。
雖然一樣是船,但這卻是沙子裡行走的沙船,在這水麵上,到底是寸步難行,於船上的眾人來說,和剛才沒什麼區彆,一樣的危險,尤其是他們本來就知道這個湖泊的形成詭異,而且下麵到底有多深,他們也比誰都清楚。
此刻隻想立即想辦法逃離此處,隻有腳下踏著的是沙漠,才能叫他們安心,因此也不顧宋雁西和二當家他們的阻攔,有的拿著大盆或是桶,紛紛扔到河麵去,打算就這樣渡著木盆和木桶離開。
反正無論如何也不要繼續留在這個恐怖的地方。
宋雁西見著有人跳下去,感情自己剛才是白費口舌了,也懶得再言語了。這水是何處來的她不知道,但是這裡麵絕對還有寄生蟲,他們一定要去死,自己沒有辦法。
隻能歎著氣感慨,“果然生死有命,縱然是已經變成了人,可是該死還是得死。”
二當家也十分沮喪,如今這些族人她再也管製不住,聽到宋雁西的話,有些不解,“宋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然而還沒等宋雁西開口,隻聽‘撲哧’的一聲,原來是有人連帶著木盆一起翻入水中。
但如果隻是翻了也不要緊,隻要抓住木盆應該是沒事的,可偏偏下一瞬,不知道什麼東西在水麵劃過,大家也沒看清楚,隻留下一片水波紋,人就不見了,隻剩下那木盆孤寂地漂浮在水麵上。
隨後不知道是誰喊出聲音,“水裡有東西!”可惜他這聲音才落下,他人也從桶裡翻出去,沒了蹤影。
水麵很平靜,又沒有風,這忽然間形成的湖泊就像是一麵鏡子,且又乾淨無垢。
可是這連續一下失蹤了幾個人,其他的人也怕了,不顧一切地想要回到大船上來。偏偏這會兒忽然起了風,這沙船風是沒有辦法撼動的,可是那些桶啊盆的,頃刻間就被吹得遠遠的。
二當家見著下船了的族人一瞬間離他們原來越遠,心急如焚。情急之下,找不到繩子,便也效仿當時大家攔住他們跳進泉水裡一樣,拿出漁網來。
可是這漁網甩下去拉起來,裡麵不是人,而是一副副骷髏。
這時候隻聽屠子騰滿臉恐懼地說道:“這水,這水不對勁,沾了之後,皮肉便脫骨了。”
彆問他怎麼知道的,因為現在他用繩子拉住了一個阿蘭圖族人,可這族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是白骨,但是他自己似乎並不知道,還在催促著上麵忽然不動了的屠子騰快些拉自己。
而眾人聽到他的話,也朝著他繩子末端那掛著的人看過去,他大半個身體已經從水裡撈出來了,隻是卻是白骨……
但臉上隻有對屠子騰不繼續拉隻上的焦急和不解,並沒有半點痛苦,顯然根本就還沒有意識到他的下半身,已經變成了白骨。
這也就意味著,是不是剛才他們撈上來的那幾具白骨,都是阿蘭圖族人?
就在大家震驚之際,宋雁西走過來,一刀切斷屠子騰手裡的繩子,“放了。”
能不放麼?那繩子末端的人,明顯就有東西在吃他的血肉,就剛才這短短這麼一瞬,白骨已經從腰部蔓延到了胸腔。
若是真將他拉上來的話,隻怕那看不見的東西得把船上的人都全部啃成白骨。
這次倒是沒人反對,畢竟他們也看到了對方那鮮活的身體還不斷地在大家的注視之下變成白骨。
“宋小姐,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二當家此刻是半點變成人的歡喜都沒有,隻覺得這段時間是過得何等艱難,似乎每一步都極有可能走向地獄。
屠子騰也好奇地朝宋雁西望過來,一麵暗暗瞥了上方懸掛著的油皮布,他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不然肯定會跟著這幫人一起死的,必須想辦法趕緊離開。
一麵聽宋雁西說道:“水裡的寄生蟲還在,咱們肉眼根本看不見。”
她一提到寄生蟲,眾人不免就想到了那瞬間就沙蟲的身體給搶過去的血紅色蟲子,一時覺得背脊骨發涼。
然而宋雁西卻沒告訴他們,這水裡的寄生蟲可不止是一種,反正她敢肯定現在瞬間將人啃成白骨的蟲子,和之前所見的那種是不一樣的。
現在她擔心的是這船隻雖然不會沉水,但也沒有辦法繼續行駛,這馬上就要天黑了,誰知道又是什麼光景,若是那些蟲子夜裡醒來,隨著船爬上來,隻怕這船上眨眼間就變成了修羅地獄。
所以當務之急,是先將大家轉移到沙漠裡去。
想來也是可笑,明明早前大家都在拚命地逃離那沙漠,可是現在卻迫切地想要沙漠,簡直是將那沙漠當做了故鄉,當做了安全港一般。
便問起二當家,“這船能改麼?”
隻是二當家一問三不知,反而朝屠子騰投遞過目光,畢竟這船隻後來屠子騰做了改建。
屠子騰點點頭,“是可以改,但卻要些時間。”而且也不見得能成功。
可是能不能成功,現在也隻能指望這船了,“既然可以改,早些改吧,也許還有一條生路。”宋雁西說道,示意他們快些動手。
所有人都在等著宋雁西這裡有奇跡,現在聽到她這話,不免是有些絕望,“宋小姐的意思,你也沒辦法帶大家離開這鬼地方麼?”口氣裡,竟然帶著幾分怨氣。
“是啊,你要是不救我們,我們怎麼辦?”
“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死啊!”
宋雁西被他們這樣一問,有些好笑,“我也隻是一個人,不要在我身上抱什麼幻想,我是不可能有能力拖著這麼一大艘船到岸邊的。”就算是有,現在她也不可能再往他們的身上浪費精力和浪費符了。
若是這些人知道好歹,自己還願意繼續幫忙,可是這一路上,自己救了他們多少次?但還是架不住他們作死的速度。
這樣自己還救他們有什麼意義?而且一味地救,讓他們竟然覺得這好像就是自己的分內之事一樣。
一個個也變得肆無忌憚。
有精神,不如留著對付這水裡的東西吧!
隻是現在想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沙漠地下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不管是水還是其那些蟲子,都不可能是無端生出來的,所以宋雁西有些想要下去看看。
又看到屠子騰已經在組織修船,便和小塔示意了一眼,往兩人身上打了護身符,又帶上避水符,便直接進入水中。
兩人毫無預兆直接跳入水中,這次都沒同他們打招呼,因為宋雁西也沒打算再回到船上了,至於這些人是生是死,一切看命運吧。
小塔這會兒隻慶幸,“幸好那倆駱駝膽子小,沒跟著過來。”它們才跟著上了沙船兩天,就強烈要求下船回去,隻覺得宋雁西她們倆已經上了沙船,不再需要代步工具,那麼它們留下就沒有什麼意義。
宋雁西那時候想,它們要回去也行,畢竟前路危險,生死難料,而且那時候還算是在沙漠邊緣,它們還能辨彆方位回去。
所以便讓它們下船了。
宋雁西此刻聽到小塔的話,也有些慶幸,“是啊。”不然現在就隻能把它們扔在沙船上了,反而有些對不住他們。“不過,姐姐,為什麼我們下來這麼久了,這水裡還是有光?”
正常情況下,現在他們這個深度,不是已經是黑暗一片了嗎?
宋雁西也發現了,之前以為是水中的寄生蟲作祟,可能這些透明的寄生蟲也像是鏡子一樣,不斷地反射這光芒,所以在上麵的時候,才會給人一種這水清澈見底的感覺。到了這下麵,也成就有亮光。
但是現在宋雁西卻不這樣認為了,因為她發現此刻她們倆所能看到的光,光源來自於這水底。
一麵加快了速度,朝著下麵遊過去。
兩人本來下船的地方算得上是這湖泊的中間,所以此刻四周除了清澈的水之外,便無一物,直至過了好一陣子,似乎終於看到底部了。
但出乎意料,明明是沙漠坍塌下來形成的巨坑,但是這水底卻沒有什麼沙子,反而一片殘垣斷壁,但是毀壞太大,想從形狀和圖像上來辨彆什麼年代的,已經不可能了。
兩人很快就穿過這片殘垣斷壁,然後居然能在這裡看到水草,從高度來辨彆,怎麼也是有個幾年的時間。
“姐姐,咱們會不會是在忽然間,又到了異度空間?”想是當初因為遇到三頭魘的時候,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所以看到這些有年份的水草,讓小塔有些懷疑起來。
宋雁西起先也是這樣想的,但她剛才已經試過了,這就是她們的現實空間,“咱們去找這泉眼。”她摘下一枝水草,隨即朝著水草所浮動的反方向走。
然後重新提起從駱駝兄弟倆便口中聽來的神話。
正因為是駱駝兄弟說是祖輩傳下來的神話,所以宋雁西和小塔當時就隻當是路上消遣打發時間的閒話罷了,當時並沒有當真。
可現在想來,沒準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