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樓醒來就看到床榻前的她,的確是有些驚訝,不過並不是宋雁西所預想的那樣不堪,而是掙紮著身子起來,朝她道謝,“多謝。”他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說是雪女的意思,讓自己上四樓養傷。
所以現在看到雪女在自己的房間裡,其實也不意外,不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試圖要下床。
宋雁西察覺了他的意圖後,連忙攔住,“你傷勢這麼嚴重,你下來乾什麼?”
“不行,我必須出去一趟。”不然的話,重樓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跟阿塔叔叔交代?
宋雁西見他堅持,“那我陪你一起去。”她其實更多的是把重樓當做是一個需要照顧的小弟弟來看待,畢竟他才十六七歲的樣子,也就是嘲風和小銀的年紀罷了。
而作為一個姐姐,她向來都比較合格的。
重樓本來想要拒絕的,但是他現在這副樣子,的確是不可能阻止哈雅跟那雪狼妖龍牙私奔的,但是也不能讓寨子裡的其他人知道,不然的話,必然會影響到阿塔叔叔在寨子裡的威望。甚至極有可能被當做是叛徒趕出獨龍寨。
所以便點頭,“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必這麼客氣。”宋雁西扶著他,見他身上穿著單薄,和自己在客棧裡見到的其他裹得厚厚的客人們簡直就是截然相反,“你不冷麼?”
“天山下的人,從小就光著腳在雪地裡跑,是不會冷的。”重樓回答著,然後朝宋雁西詢問,哪裡可以偷偷從這客棧離開,而不被人發現。
這實在是為難宋雁西了,她還沒把這避雪客棧徹底的摸清楚呢。
於是隻能喊了小塔來打洞。
從後院打通了一條暗道,從客棧裡出去。
小塔留下來,也好隨時掌握客棧裡的動向,她一個人陪著重樓進入雪山。
重樓的傷雖然都是外傷,但這才包紮好,眼下就這樣在雪地裡奔走,到底是擔心,“你真的沒事麼?”
重樓搖著頭,“沒事的,這點小傷不算什麼。”而且也沒傷到要害,以前險些要命的時候,他都能在雪地裡堅持好幾天。
所以現在其實也還算好。
走了兩三個時辰,終於到了一處冰河邊上,遠遠地便能看到冰河上有兩個模糊的身影,宋雁西不由得戒備起來。
重樓也頓住了腳步,“她果然還是要走。”所以來赴約了。
宋雁西聽到他這話,朝著那冰河上的兩個人影看過去,卻發現他們竟然朝著這邊走了過來,下意識地便拉著重樓藏在後麵的小冰洞裡。
不想那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竟然就在他們一冰牆之隔的方向停下來。
他們這個位置在高,是能看到冰牆下的兩人,但是兩人那視角偏偏看不到他們倆。
這就很尷尬了,因為宋雁西聽到那個長著狼妖耳朵的雪狼族人將抱在懷裡的少女叫作哈雅。
這可不就是重樓的未婚妻麼?宋雁西不由得朝重樓看了過去,隻見他這側臉極其完美,隻是自己的未婚妻跟彆的男人,而且還是人族的死對頭雪狼妖摟摟抱抱,他居然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一臉淡定。
讓宋雁西忍不住想,這重樓到底是有多冷漠無情啊?這樣的場景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他居然內心絲毫沒有半點波瀾,穩如泰山。
還是他過於年少,不懂得這情愛?
對,一定是這樣的,年紀小了,還不懂得感情這種東西。宋雁西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雪狼妖龍牙此刻卻是緊緊抱著哈雅不放,“你既然已經來了,是不是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跟我走?”
麵對龍牙的堅定執著,哈雅躊躇不安,“你讓我現在怎麼走?白天他們才把重樓傷成那樣?我現在若是跟你走了,算什麼?”
她大概也是良心上過不去,不想就這樣丟下重樓不管。
但是龍牙聽了,卻是嚴重誤會了,原本還算溫柔的表情變得偏執霸道起來,“你什麼意思?你心裡是有他的對不對?你現在舍不得他了?”然後不容哈雅解釋,就冷笑自嘲起來:“也對,他是你的未婚夫,你們自小就青梅竹馬,我算什麼?而且我還是一隻狼妖,被你們人族視作仇敵的低賤狼妖。”
哈雅見他誤會自己的意思了,著急不已,“龍牙,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重樓受了傷,我如果現在忽然不見了的話,他肯定會找我的。”他想著重樓的脾氣,如果自己真不見了,就算他受著重傷,肯定也會遍山尋找自己,那樣豈不是害了他的性命?
自己這樣自私地跟龍牙一走了之,以後阿爹還要靠重樓來照顧,自己不能讓他出事。
所以也一麵極力給龍牙解釋著:“他若出了事情,我阿爹以後怎麼辦?”
額,所以重樓是養老工具人?宋雁西不免是有些同情地看了看重樓一眼,小小年紀就被當作工具人來培養,關鍵他的未婚妻還在背著她找了一隻狼妖。
這孩子多可憐啊!一時也是同情心泛濫,生怕他傷心難過,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
原本一臉冷靜沉著的重樓側目看了一眼放在肩頭上的手,並沒有推開,反而下意識地朝她靠近了幾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個舉動,一麵朝著下麵的一人一妖看過去。
而龍牙聽到哈雅這番解釋之後,也連忙朝哈雅解釋,“都是我的錯,從此後要害得你們父女分離。”
宋雁西覺得這煽情的話也差不多了,沒想到這龍牙還有操作,竟然得意洋洋地炫耀起來,“我就知道哈雅你多愛我一些,我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連你父親都比不上我在你心中的位置。”
哈雅好像沒覺得這話哪裡不對勁,嬌羞地靠在龍牙的懷裡宣誓,“龍牙,你是我最愛的男人。不過我現在不能跟你走,你再等我幾天好不好?等確定重樓的傷好了,我就立即來找你。”
原本剛才還高高興興的龍牙忽然就不答應了,頓時拉下了臉,滿是不悅,“說到底,你說這些話還是為了哄我,你這個重樓弟弟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
於是哈雅又解釋。
宋雁西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三更半夜和重樓一起出來看這種狗血呢?這兩人一會兒鬨,鬨了馬上又能哄好,而且於他們的眼裡,似乎這情愛就是天地間最為重要的事情了。
就同樣的劇情,兩人就這麼短短的一瞬間,來來回回就三四次,中間哄回來的這個階段,不乏親親抱抱舉高高。
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這不是回到了雪女最初遇到鏡無雙的時空裡,而是穿到了什麼情愛裡才對。
兩人親得唾液都拉絲了,藕斷絲連難以分離,縱然是宋雁西覺得自己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但也是看得老臉一紅。
反倒是這重樓,好像就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一般,從頭到尾都是那一副很冷靜的表情。
而最終哈雅還是經過那陣激烈的吻後,將龍牙給說服了,私奔的時間推遲到五天後。
等他們倆人依依不舍地分彆,宋雁西剛想問他,這大晚上地拖著重傷出來,是不是就怕這哈雅和龍牙私奔了?專門來阻止的?他是不是不打算給他未來嶽父養老?
然而她的話還沒問出口,剛轉過頭就發現這重樓目光很奇怪地盯著自己的臉看,那眼神看得她有些心底發顫,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怎麼了?我臉上有臟東西麼?”
重樓搖著頭,眼裡就像是帶著一團熱火一般,不過聲音都是跟之前那樣,很平靜淡定,“不是,你很熱麼?臉這樣紅?”
額?宋雁西聞言,連忙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很紅麼?難道是因為剛才明目張膽看哈雅和龍牙親親抱抱舉高高的緣故?
不過很奇怪剛才她覺得沒什麼感覺的,可現在聽到重樓的話後,竟然覺得臉一下火辣辣的,一時也不敢再看對方的目光,連忙給避開,但仍舊能清楚地感覺到,他還盯著自己的臉。於是就下意識脫口道:“我,我有點熱。”
“是麼?”重樓回了一句,側頭看了看肩頭上宋雁西已經收回去的手,有些眷念,“我頭有點暈,可能要麻煩你扶我回去。”
宋雁西不疑有他,正好想找件事情解除自己的尷尬,“不用客氣。”一麵快速地伸手過去,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扶著他的肩膀。
這腰真細,看著挺瘦的,摸著好像也有肉啊,但為嘛看起來這麼瘦?
重樓垂眸看了看腰上的手,理所應當地將身上的一部分重力都往她身上靠過去,在宋雁西看不到的視線裡,嘴角不著痕跡地微微揚起。
宋雁西察覺到他大半個人幾乎都靠在自己的身上,壓根就沒往彆處想,畢竟在她的認知裡,這重樓的傷勢不輕,在雪地裡走了那麼遠,又在這裡站了這麼久,體力不支也是理所應當的。
所以不但沒有把他推開,反而儘力地方地開口道:“你要是站不穩,儘管靠在我身上。”
“這怎麼好麻煩呢。”重樓聲音似乎也在這時候變得虛弱了不少。
話是這樣說,但整個人隻差沒全靠在宋雁西的懷裡。
他雖是年少,但個頭也不低,宋雁西哪裡撐得住?當下就跌坐在身後的冰麵上。而重樓沒了她這個支撐點,也理所應當地摔倒下來。
宋雁西一想到他是個傷患,那肯定不能讓他直接砸在冰麵上的,不然這傷勢肯定會加深的,於是想都沒想就朝正摔下來的他拉過去。
因為她伸手這一拉重樓慣性地側過身朝宋雁西倒下來,理所應當地壓在了她的身上。
重樓一身悶哼,好似這一摔,還摔到了傷口處,他忍著渾身的疼,眼裡滿是愧疚地看著宋雁西,一麵似掙紮著要起來,“對不起。”
“沒事沒事。”宋雁西對上他滿是愧疚,又充滿隱忍的表情,哪裡還能往彆處想去,反而很是擔心他,“你的傷,沒事吧?”
“沒什麼,隻是可能剛才趕路太著急,裂開了。”他輕描淡寫地回著,但那目光卻偷偷地打量著宋雁西的表情。
見到宋雁西露出的擔憂,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快意,忽然覺得故意將這身上的傷口撕裂,也是很劃算的。
宋雁西一聽這話,也不敢亂動了,隻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從他身下移出身子。她和謝蘭舟本人或是他的各個殘魂,都從來沒有像是如今這樣親密接觸過。
如今兩人都穿得單薄,就在她慢慢移動著從重樓身下出來的時候,竟然覺得心怦怦地跳得飛快,就很奇怪,而且臉頰好像比之前還要燙很多。更重要的是,她竟然發現自己好像根本就不願意和他分開,反而想抱著他,與他緊緊地挨在一起。
心裡忍不住罵了自己,怎麼能這樣呢?現在的重樓還是個孩子,自己怎麼能對一個孩子起了歪心思?
又想肯定是剛才不該去看哈雅和狼牙的那一係列操作。
一麵紅著臉爬起身來,背對著重樓從女媧樹手鐲中找出一條厚毯鋪在冰麵,費勁地扶他躺上去,這才拿出綁帶和傷藥出來。
給重樓重新包紮傷口,看到那嚴重的傷口,甚至已經重新溢出鮮血,不免是有些觸目驚心,“要不今晚彆回去了,咱們就先在這冰洞裡休息,等明天你身體好一些,咱們再回去?”
“好,隻是麻煩你了。”重樓臉上很愧疚,心裡很高興,他也知道這樣不對,但就是忍不住。
借著外麵銀雪光芒,重樓看著身前的人溫柔細心地替自己將傷口一一重新包紮,他忽然有些想要這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哪怕自己身受重傷,但隻要她在自己的身邊,也甘之如飴。
宋雁西一門心思都在他的傷勢上麵,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心裡有些難受,一時間回想起那些他替自己當下千刀萬箭的瞬間,然後就更難過,包紮得也就更仔細了。
待一切完了,抬起頭正好對上重樓變得溫柔的目光,嚇了一跳,“你,你沒事吧?”
重樓似乎也沒想到她忽然抬起頭,有些慌張地彆過頭,“沒事,麻煩你了。”
“不麻煩。”宋雁西坐到毯子的另一旁,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半晌才想起來是少了一堆火塘,不過算了,這大半夜的上哪裡找柴火去?而且他好像也不冷。自己抱著膝就坐在那裡,打算等天亮他傷勢好些了就回去。
隻是迷迷糊糊的,她竟然睡著了,雖然是不會冷,但出於本能,有溫暖的地方她還是靠了過去。
這要是以往的話,就她這警覺性是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可是卻因為知道是跟著重樓,這也是謝蘭舟,因此沒了半點警覺心。
重樓卻是一宿沒睡,見宋雁西就這樣抱著膝蓋睡了過去,便起身過去坐在她的旁邊,然後慢慢地試著將手臂抬過去,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沒想到她忽然動了,那一瞬間嚇得重樓渾身是上下每條神經都緊繃起來,以為是被她發現了,嚇得剛要鬆手退回自己原來的地方,沒想到宋雁西竟然軟軟地朝他懷裡鑽了過來。
他被這意外之喜嚇了一跳,不過雙手倒是誠實得很,立馬就將她柔軟的身子圈在懷中,看著她沉睡的容顏,在短暫的歡喜過後,卻開始憂心忡忡。
她不是真正的雪女,雖然重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辨彆出來的,可是敢肯定旁人必然是分辨不出來。現在這天山上危險重重,那避雪客棧中更是暗藏著各方勢力,明看著是為了鏟除雪狼妖族,可哪個那心底不是想要獲得雪女的再生之力?
她這樣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如何是好?所以心中此刻擔憂不已,不知該怎麼想辦法讓她避開這場紛爭。
又想那真正的雪女到底哪裡去了?是不是早就察覺出了避雪客棧裡那些人的心思,所以才特意找了她這個替身來做替死鬼?
重樓一夜沒睡,又替宋雁西擔心了一個晚上。
卻不知道宋雁西如此沒有半點防備之心,那僅限於是他的緣故,要是彆人的話,隻需要一點呼吸聲,她就反應過來了。
可因為這重樓是謝蘭舟,所以她才這樣心安理得,完全放鬆戒備。
但她壓根不知道自己睡著後就這樣不顧形象地躺在重樓的懷裡,壓著他的傷,所以當天亮醒來的時候,恨不得打自己一頓,心急如焚地趕緊給他檢查傷勢,又見對方緊閉著雙眼,滿臉的痛苦,一度懷疑他可能被自己活活疼死了。
畢竟自己這一宿都靠在他的傷口上。
她就說嘛,為何一個晚上睡得這樣好,還暖暖的。
這一著急,腦子也就不大好用,下意識地伸手去試探重樓的鼻息,想要看看他還可還有氣。
卻忘記了自己一個玄門中人,這人是死是活,哪裡還用得著去試探鼻息?
也是她這個小白舉動,讓假寐的重樓更擔心了,他早前看到她身上有儲物的法寶,還以為她也是玄門中人。
但是現在看來,多半是自己想太多了。她倘若是玄門中人,自己是死是活?用得著試探鼻息麼?
所以在對方的擔憂中,他緩緩睜開眼。
宋雁西嚇得連忙縮回手,尷尬不已,“我就是想看看你活著沒?”雖然這個解釋有點難為情,但總比讓他誤會自己去摸他的臉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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