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塔爭辯的弟子還欲再說什麼, 不想竟然被楊華給攔下了。
那楊華隨後也一臉歉意地朝宋雁西和小塔道:“抱歉,古墓的事情非同小可。”說著,一麵朝著這四周看去, “宋小姐要是方便,我們換一個地方說。”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總覺得這一趟從山裡回來後,就有種被監視著的感覺。
宋雁西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當下便點頭。
九層衙其他的弟子們見此, 似有些埋怨楊華自作主張,但礙於楊華這個大師兄的身份,他們也隻能憋著一股怒氣。
走在後麵的弟子更是朝她倆威脅道:“你們最好彆耍什麼花招。”
宋雁西是一點都不氣惱, 有警覺性是好的,當下就與九層衙的弟子們一起到他們住的客棧裡。
他們來得早,這客棧就在這山下,所以沒走幾步就到了。
也比她們倆所住的客棧還要寬敞一些, 甚至還有大套間, 完全能容下他們這十幾個人。
店家見他們來, 便送了甜米酒進來,那幾個因宋雁西和小塔的到來的弟子,對楊華十分的不滿,卻因不敢說而隻能端著米酒就悶悶地仰頭灌。
一麵依舊滿是防備地盯著宋雁西和小塔。
宋雁西直接無視他們,隻朝那楊華看過去, “那諸葛大人, 到底是何人?與你們九層衙可又有什麼關係?”
她今天下午細想了一回, 好像在後世的時候,並沒有九層衙這個門派的存在,所以那個時候九層衙已經滅門了嗎?
不然不可能沒有登記。
又是什麼事情造成他們滅門的?還是因為眼前這樁事呢?
畢竟不管是那鬼先生, 或是那鬼苗裡的魅,都具備著將他們九層衙給滅門的能力。但是現在她看楊華的氣運,似乎也沒有那麼悲慘。
就很疑惑,這其中的轉機到底是什麼?
而她這問題問出口,除了那楊華之外,其他的弟子都紛紛朝她投遞了懷疑的眼神。
楊華抬起手,示意自己這些過份激動的師弟們坐下,然後才緩緩地道出這諸葛大人的身份。
“諸葛大人萬曆年間人,被任命到水西為官。”也就是當下的大定府,但是他本身也是玄門中人,正經說起來這九層衙最開始的雛形,還是他一手建立起來。
他去世後,給其弟子留了話,必須將他的屍身給焚燒,但是他的家人不同意,百般阻攔,所以按照他們老家舊俗保持完整之身下葬。
後來又正好遇到這彝人各土司間的大戰,知曉他墓地究竟在何處的人,也紛紛在戰亂中離世了。
戰亂結束後,九層衙才真正建立起來。
頭一件事情便是開始尋找諸葛大人的墓,但是一直到祖師爺坐化都沒能找到,所以祖師爺留下了話,倘若有朝一日鬼苗開始活躍,必然是諸葛大人的墓出現了變故。
待到那時候,不但是九層衙即將遭受滅頂之災,隻怕整片杜鵑花海,甚至是整個水西也將不複存在,那麼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生靈,將一個不留。
這楊華似乎說了什麼,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一點有用的效果都沒有,反而將這找不到諸葛大人的墓而引發的後患道了個清楚。
也虧得在座的各位心理素質都尚且過得去,不然豈不是要鬨得人心惶惶?
“所以你的意思,這諸葛大人的墓,或者說是他的屍體,就是所有問題的源頭所在?”所以找到他的屍體焚燒了,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不過宋雁西想著大抵是在此前吧,現在墓都被挖了,連棺材都賣掉了。
隻怕想再解決就沒那麼簡單了。
一旁的小塔則想起了那屍體,忍不住想要提醒宋雁西。
但是宋雁西怎麼可能忘記呢?她甚至很懷疑,鬼先生就是這位諸葛先生,畢竟如今這年紀上,似乎也是能對得上的。
於是便朝著楊華問道:“可有這位諸葛大人的肖像?”
不想他們卻齊齊搖著頭,楊華則歎氣回道:“不瞞宋姑娘,前幾年我們九層衙藏書閣忽然起了大火,所有放在藏書閣的一切都成了灰燼。”其中也包括了諸葛先生的畫像,以及關於他的所有資料。
而現在花海有人開始失蹤,他們又遇到了魅傷人,現在還聽說諸葛大人的墓被挖了,所以祖師爺留下的預言也就成真了。
他們這些人,全部都得死。
如此,他的這些師弟們失態也是正常的了。
宋雁西聽罷,有些遺憾,“那你們目前有什麼打算?”
楊華還沒開口,一個弟子則忽然站起身來,“當然是進入苗寨,一把火將苗寨燒了。”隻要這火能燃起來,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隻是話音才落,就有人垂頭喪氣地說道:“可是我們連寨子都進不去,就算是進去了,也不見得能靠近苗寨。”可能像是師叔們一樣,有去無回。
這話雖一下將大家的積極性給打擊到了極點,但說的也是實話。
即便是宋雁西,現在也還沒有辦法靠近苗寨。
她們目前為止也隻能到苗寨附近罷了。
想是她一下問了楊華這麼多,卻什麼都沒說,那楊華便滿懷期待地朝她問道:“那宋姑娘,你們可有什麼線索?”
“發現一具活著,且沒有靈魂的屍體,這算不算?身後還跟著一隻魅,對他尊敬有加。”宋雁西說的,正是那具身後跟著魅的屍體。
但是大家一聽,不以為然,顯然都下意識地認為是宋廉昇。
沒想到宋雁西又補了一句,“我們在來這邊的路上,遇到一個鬼魂,他沒有平生過往,也不記得自己是誰,所以我無法將他送走,他也一直在找自己的屍體。但是那日我發現那屍體,似乎也在找他的魂魄。”
楊華等人聽得一臉懵,“宋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剛才聽你們說,那諸葛大人臨終之前,吩咐讓人將他的屍體焚燒,但是因為他家人阻攔,所以一直沒成功,而那日他的棺材被打開之時,裡麵並沒有屍體,墳墓也不像是被盜過,所以我懷疑我們所遇到的那具活著的屍體,可能就是諸葛大人。”
但是宋雁西話音才落下,就立即被人否定了,“這不可能。”諸葛先生是跟鬼苗抗衡的最早的那一批人,甚至是領導人,他怎麼可能會跟魅同流合汙呢?
楊華的眉頭卻緊緊地皺成了一團,顯然對於宋雁西的話,是有幾分相信的。所以朝宋雁西問道:“那個鬼魂呢?”
宋雁西聞言,隻將裝著鬼先生的符紙給拿出來,微微一抖動,鬼先生就立即從裡麵出來,一臉急促,“快讓我走,此處實在是不安全。”
可也就是他出來的這一瞬間,這九層衙的一個弟子忽然上前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鬼先生給抓住了,眼裡滿是得意之色。
隨即意欲逃走。
但是速度比他還要快的是小塔。
此刻眾人隻見那弟子手裡捏著鬼先生的脖子,而他自己又被小塔給抓住。
那弟子掙紮著,一雙眼瞳此刻變得血紅,扭過頭來憤怒地瞪著抓住自己不放的小塔,“放了我,不然大人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長得醜想得美。”小塔一用力,小胖手瞬間變成了一隻鋒利的穿山甲爪子,直接貫穿了這弟子的身體,避開要害將他釘在了身後的柱子上。
隨著這鮮血在房間裡彌漫開,大家才被這眼前忽如其來的變故給驚醒過來。
“五師弟,你……”楊華有些難以珍惜地看著眼前被小塔釘在柱子上的五師弟,隻是話到嘴邊看到他那一雙血紅的瞳目,頓時在胸前打了一道法陣,推入對方身體中。
可是法陣進入這五師弟的身體裡,並未有什麼變化。
彼時這鬼先生則嚇得連朝宋雁西這邊躲來,“你不許我走就算了,我在符裡好好的,你又把我放出來乾嘛?”差點就被抓住了。
宋雁西聽到這話,嘴角抽了抽,將他重新收進符張裡,朝著那楊華的五師弟走了過去。
其他圍觀的弟子也被這眼前的一切震到了,紛紛讓開一條道,讓宋雁西過去,但是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小塔那鋒利的爪子,“她,她是個什麼東西?”
楊華則看到宋雁西走過來,也慌忙地朝她求助,“我師弟他……”
“被奪舍了。”宋雁西伸手過去,看似要將他的眼睛挖出來,但其實手根本就沒有碰到他的眼眸。
隻見她將手在對方眼前一爪,竟然真的像是抓到了什麼一樣。
那五師弟也腦袋一歪,也隨即昏死了過去,小塔這時候才收回手,變成了原來的模樣,仰頭朝宋雁西問,“姐姐,抓到什麼了?”
宋雁西打開手掌,手心裡是一隻半死不活的灰白蛾子。
“這是……”楊華忽然想起來了,遇到魅的時候,旁邊的確飛著不少這樣的灰白蛾子,但是大家並未放在心上。“宋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焦急地看著自己的五師弟,隻讓其他的弟子將他扶到床上去,趕緊打發人去找寨子裡的彝醫。
隻是還沒來得及和宋雁西說這個情況,更多的弟子都開始紅了瞳目,朝著宋雁西和小塔攻擊而來。
楊華這才連忙道:“我們白天遇到了一群這樣的飛蛾。”但那時候並沒有留意,現在他甚至都懷疑自己可能身體裡也有這飛蛾。
又看了看受傷的五師弟,很是擔心小塔這個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怪物的小妹妹也以這樣的粗暴方式對待他們。
宋雁西聽到這話,眼見著朝自己攻擊而來的九層衙弟子,直接在腳下開啟法陣,以她本身為中心點,隨著法陣從四麵八方推開,一道強大的力量將這些九層衙弟子從腳底到天靈蓋,直接貫穿。
就在他們吃痛的同時,一隻隻灰白的飛蛾也從他的眼裡飛了出來,驚慌失措地朝著四周飛去,似乎想要撞出這法陣一般。
小塔也不知道從哪裡抬來了一盆水,將油燈放在盆中,那些飛蛾立即就朝著水裡跳動的燈火投去,頓時水裡便漂浮著一片飛蛾。
宋雁西這也才將法陣給撤去,跟著小塔一起到盆邊研究這些飛蛾,在燭火旁點燃了一張符,那些飛蛾身上便顯現出一層薄薄的熒光粉。
“這是?”楊華其實也沒料想到自己的身體裡居然也有這些飛蛾,如今看到那些熒光粉,隻覺得詭異不已。
“這些才是控製你們的東西,這飛蛾不過是起到媒介作用罷了。”宋雁西解釋著,又看了看床上躺著的五師弟,“他第一個發作,卻是第一時間來搶奪鬼先生的魂魄,由此也可以證明,此前我的那些猜測是對的。”
不然總不可能無緣無故抓一個鬼吧?這寨子附近也有很多還沒去投胎的鬼,怎就不見他去抓,反而隻抓鬼先生呢?
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
楊華聽到這話,回想起宋雁西所說活著的屍體,細思極恐,憂心忡忡地看著宋雁西,“那宋姑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才好?”這飛蛾什麼時候進入身體的,他們都不知道,也怕下一次就忽然著了道,隻怕運氣就沒有這麼好了。
想是因為宋雁西剛才將他們體內的飛蛾給抓了出來,所以此前防備他的弟子們,現在也沒再說什麼了,聽到楊華問她後,也都齊刷刷地望過來。
正巧這個時候寨子裡的彝醫來了,為了安全起見,這個出去請大夫的弟子,也被楊華帶到了宋雁西的麵前。
好在這弟子今天留守在寨子裡,身體裡並沒有那灰白飛蛾。
話說那楊華五師弟的傷口雖然貫穿了,但卻沒有傷及要害,如今包紮好,隻需要臥臥床靜養就好了。
彝醫似乎也知道他們身份,所以包紮好傷口後,並未在房間多留,倒是店家來問要不要把飯菜送進來。
楊華聞言,便將宋雁西和小塔給留下來一起用飯,準備繼續商量。
不過小塔一直惦記著莎奴家的臘肉和酸湯,所以一定要堅持回去吃,宋雁西沒辦法,隻能先告辭,約定好明日再商議。
沒想到等出這客棧,往山上走的時候,小塔有些擔心地問,“姐姐,那人真的沒事?”
“聽天由命吧,誰叫他運氣不好,體內的飛蛾是封印呢。”這也正是小塔為何將他打傷的緣故,隻因他體內的那隻飛蛾不同尋常,那傷口裡流出來的鮮血裡,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隻是不知道這些摻雜著彆的東西的血液有沒有流完。
又怕那楊華等人埋怨她。
卻聽宋雁西說道:“我已經與楊華說清楚了,他那五師弟得叫人看著,可能還有東西藏在血液裡。”
“是蠱種麼?”小塔問道,她其實沒真實地見過蠱蟲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隻是當時能感覺那人身體裡的血液中,好像有無數的生命存在,而且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宋雁西搖著頭,她對於這方麵研究極少。
回到客棧,莎奴問起她們怎麼回來這麼晚,一麵在爐子上給她們倆熱飯。
宋雁西和小塔也就沒上樓去,圍著樓下的火塘吃了晚飯。
到了房中,設下法陣後,宋雁西將鬼先生放出來,“你是執意要走?”
原本嚷著要走的鬼先生這個時候卻忽然沉默了,“我先考慮考慮。”
現在毋庸置疑,那具屍體就是自己的,而且還要抓自己回去,而鬼先生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他想如果自己真被抓回去了,隻怕靈魂從此以後就是屬於屍體的了。
但是就這樣走了,他身上的謎團就怎麼也解不開。
“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今天他們說的諸葛先生,我不信你沒聽到。”小塔也湊過來。
鬼先生當然聽到了,但是即便那是自己,但仍舊總覺得跟局外人一樣,所以搖著頭,“除了害怕,沒其他的感覺。”
小塔聞言,一臉失望地歎著氣,“那完了。”又有些後悔,“早知道當初那墳是你的,無論如何那幾件陪葬品我們也要拿到手,沒準還能有些線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