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男人,卻給了自己一種陰柔的感覺。
不是那種男人失去了重要器官而才擁有的陰柔,而就好像他從一個男人變成了一個真實的女人一樣。
所以她將那聲音吞回去,不動聲色地進來。
方看到了床上躺著的影子,很淡,若不是那華麗床鋪上的床單雲被皆是雪白,她壓根就看不出來,那裡躺著一個影子。
這影子讓她有種熟悉感,這是眼前房中這個看起來像是女人的沈渡雪給不了自己的。又加上夢裡,敲自己門求救的是一個影子,以至於她現在條件反射地懷疑,眼前這個人影子是沈渡雪。
至於房中這個沈渡雪,她想起了一個人。
確切地說不應該是人,而是沈渡雪的影子。當初在幻境裡的時候,關於自己從前的記憶雖然是走馬觀花一般一閃而過,但她也看到了,沈渡雪在木樨林裡等自己的時候,他的影子開了靈智,他把那影子做妹妹一樣看待,教她修行。
宋雁西一直覺得,這有些像是養蠱的感覺,要是有一日被影子反噬了怎麼辦?
不過沈渡雪信誓旦旦,自己的影子怎麼和自己情同手足,怎麼可能會做傷害自己的事情呢?
宋雁西後悔當初該告訴他,很多讓人匪夷所思的深仇大恨,都是產生在那手足之間。
這種事情,皇家貴族之間便最是平凡了。
但這一切目前都是宋雁西的猜測,這床上的影子到底是沈渡雪還是影,宋雁西無從得知,因此也就不動聲色,找個地方站著,打算先觀察一陣子。
而這會兒的影,開了窗後,到桌前給自己泡了一杯沈渡雪最喜歡的木樨花茶,然後捧著抿了一口,便朝著床邊走過去,“你要喝一口麼?你看看是我的手藝好些,還是她的更好?”
聲音裡,有女聲也有男聲,聽起來十分怪異。
宋雁西目不轉睛地盯著,覺得可以石錘了,這就是影把沈渡雪給奪舍了,隻是實在想不通,沈渡雪怎如此大意呢?
又見床上那影子,虛弱得不成了樣子,實在無法讓宋雁西與此前那個偏執桀驁不馴的沈渡雪聯想在一起。
她暫時沒有想到如何將沈渡雪的身體給他奪回來,但是宋雁西想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回去了,再想進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而且還有可能打草驚蛇,這城中可到處都是自己的通緝令。
於是便趁著如今隱身之際,在這殿中設下了法陣,與外麵的世界隔絕開來,方才放心地朝著那張華麗的大床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影已經躺下了,就緊緊靠在沈渡雪的旁邊,宋雁西見著如此好機會,二話不說先往影的頭上和沈渡雪的影子上各自扔了一張符。
那符拿出來的瞬間,她也現形出來了。
看到她的那一刹那,不管是影還是沈渡雪,都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
影在城中到處都掛滿了宋雁西的通緝令,她怎麼可能活著進這城主府?更何況今日是滿月,而且自己也沒聽到半點開門聲,此前也沒看到她,怎麼可能就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所以一度以為自己是早日想要除掉宋雁西,才產生了幻覺。但即便出現的是幻覺,她也想狠狠地甩宋雁西一巴掌,憑什麼她什麼都不做,就輕而易舉地搶走了沈渡雪的心。
而自己日日夜夜陪在沈渡雪身邊,卻永遠走不進他的心裡?
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間,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下意識就開口大喊,“來人,有刺客!”
然她眼前的宋雁西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設下了法陣,與外麵一切隔絕了,你就算是喊破了嗓子,也沒人會來。”
聽到這話,影頓時隻覺得掉入了冰窟窿裡一般,都說小心駛得萬年船,自己已經格外小心了,為什麼還是讓宋雁西趁虛而入了?
她一臉質疑地看著宋雁西,“你哄我的吧?”
“你再叫試試看唄。”宋雁西確定自己的符能定住她,這才伸手朝旁邊的影子拉了一把,半信半疑地問道:“沈渡雪?”
“是我。”自打沈渡雪被奪舍,變成影的樣子後,他就一句話沒開口說過,以至於影以為是奪舍過程中出現了什麼變故,使得他喪失了聲音。
所以此刻聽到沈渡雪虛弱沙啞的聲音,眼裡的憤怒如火苗一般瘋狂生長,“為什麼?”為什麼要騙她?難道她還不配聽到他說話了麼?
而長久以來不出聲,如今開了口,沈渡雪隻覺得有些不適應,不過這些不適應很快就被宋雁西到來所帶來的欣喜若狂給取代了。
他本想借著宋雁西的力道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使不上力,卻聽得宋雁西的聲音響起,“我也不知你能不能控製住這影子,所以也在這影子上麵貼了符張。”
原來是如此,他還以為自己如今已經虛弱到動也動不了。所以聽到宋雁西的話,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宋雁西扶他坐好,這才看朝還平躺著的影,“你既然有這個造化開了靈智,就好好修煉,將來擁有自己的身體不好麼?非得占用彆人的,你說你要奪舍你找個女人的身體也好,你用沈渡雪的身體,能順手麼?”
要說這沈渡雪腦子雖然有點偏執毛病,但是皮囊是挺好的,這如今到了影的手裡,給糟蹋成了那西廠的長花一樣。
影其實討厭宋雁西,最討厭的便是她這一副裝模作樣的嘴臉,明明知道自己愛極了沈渡雪,所以才奪舍沈渡雪的,現在卻還要說這番話來羞辱自己。
她隻愛沈渡雪,為什麼要奪舍彆人的身體?
因此聽到宋雁西的這番話,惱羞成怒,“我和他本來好好的,要不是你的插入,豈會有今日?”
宋雁西聽到這話,滿臉震驚。“你彆信口雌黃?什麼叫插入?”第一自己和沈渡雪之間的關係,算得上是亦師亦友,就算是沈渡雪有那心思後,自己就和他減少了來往,而且十分明確地告訴了他謝蘭舟的存在。第二,自己和沈渡雪認識的時候,這影子就單純隻是個影子,根本就沒有開靈智。
所以為什麼自己要被小三?
也虧得當時在幻境裡看過這些過往,不然今日真被這影給糊弄了,隻怕自己還要鬱悶自責半天呢。
忍不住脫口罵了影一句,隻向那變成影的沈渡雪問道:“怎麼把你們換回來?”
影聽到宋雁西問這話後,情緒忽然變得很激動,連帶著她額頭上貼著的符也開始劇烈抖動起來,她也在這符紙的抖動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沈渡雪,那目光裡含雜著的情緒,既有期待又有擔憂。
宋雁西不知道她怎麼會變成這個眼神,不過卻聽到沈渡雪開口說:“目前為止,我所知道的辦法,隻有殺了她。”
沈渡雪一點都沒有猶豫就說出了這個辦法。
宋雁西聽到這個答案,也一下就明白了影為何是那樣的眼神了。
果然,下一刻便聽到她撕心歇底地大喊,“沈渡雪,你不能這樣,我這樣愛你,我陪你了你這麼多年,你不能這樣對我。”
喊完了她似乎對沈渡雪也不抱任何的希望,隻是不甘心而已。所以轉而朝宋雁西哭著求起來,此時此刻原本屬於沈渡雪那張高冷的俊臉上,淚水漣漣,目光楚楚,“不,你不要殺我,你也知道,我從一個小小的影子到今時今日是何等的不易,求求你不要殺了我。”
宋雁西有點可憐她,又覺得她有些可悲,到底是怎麼偏執的愛,讓她明明知道結果怎樣,還要義無反顧呢?不想死,那就不要奪舍沈渡雪啊。
比起她和沈渡雪,自己肯定會選擇救沈渡雪。
所以哪怕可憐她,的確修行不易,但宋雁西也隻能搖頭,“抱歉。”沈渡雪可能做過的壞事不少,但真要仔細輪起來,他也沒做過一件傷害過自己的事情。
而他們之間曾經的那些友情,也是真實存在的。
“不!”影聽到宋雁西的話,也曉得了宋雁西的選擇,當即大喊起來,一麵試圖要找出一兩件沈渡雪對不起宋雁西的事情,可是發現好像並沒有,於是便道:“你不要殺我,我現在才是黑礁城真正的主人,我可以把黑礁城送給你。”
宋雁西要這城做什麼?她搖了搖頭,雙手開始掐訣,手指飛快變幻間,隨著她的速度越來越快,影撕心裂肺的痛苦叫聲也越來越急湍。
然後,便沒了。
影子的身體也沒了,沈渡雪的元神出現,自己歸入身體之中,隻是終究少了一絲魂魄,本來也燃燒了不少生命線,所以整個人看起來很虛弱。
宋雁西也看出來了,“你特意讓那一縷魂魄出去找我?”
沈渡雪如今才回到身體,虛弱地躺在躺在床上,滿臉卻是揚著幸福的笑容,“不去找你,一點希望都沒有。”現在最起碼他得救了,而她也來了。“這麼多年了,你一直沒有變,我就知道我有難,你還是會第一時間趕來。”
彆說,這話還真是說對了。
宋雁西的確是知道後就第一時間趕來的,隻是看著床上如此虛弱的他,撿起旁邊的手絹遞給他,“嘴上的胭脂擦一擦吧,好好休息,先彆說話了。”還有那腮紅眉毛……
眉毛估計得一段時間才長得出來,被那影給修成了細細長長的柳葉眉。
剛才乍一看的時候,覺得像是西廠廠花,如今再看,好像也蠻有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