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174章(2 / 2)

所以家裡這些古物件的來路,一下讓宋雁西又起了疑心。

此刻的她就好似身在那迷霧之中一般,而對宋廉昇的懷疑,自打發芽那一刻開始,就不斷地隨著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瘋狂滋長。

這叫她也一時間沒有辦法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了,整個人徹底陷入疑惑之中。

過了幾日,宋太太終於下葬了,家裡撤掉了那些白幡,越發顯得清冷,陸尊父子三人擔心陸相城的身體,也沒多待,隔了兩天後就回上海去了。

而宋太太的頭七還沒過,宋玉芝便穿著一身素錦的夾棉旗袍來找她。

自從蘇憶安死後這一年,宋玉芝老了許多,整張臉都徹底垮了,眼角也滿是皺紋,這些天因為宋太太的喪事,眼瞼更是一片青紫,看起來整個人無精打采的,活像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嫗一樣。

也就是她到底是閨中小姐,從小那些繁文禮節也沒白學,這臉雖然沒撐住,但這身氣質還是在的。

她捧起宋雁西遞過來的茶,拿纖細的手指輕輕按了按耳後發鬢上的小白花,“我打算去妙姑庵,明天就走。”說著,有些不舍地看著家裡這一切,“德仁早前就提,打算將家裡的這些東西賣了,帶著他媳婦去國外,我讓他等你回來再做決定,但是他素來是怕你,不敢來找你說。”

所以她今天並非是來跟宋雁西告辭,而是替宋德仁做傳話筒的。

“想走就走吧,隻是家裡許多老物件,他不懂隻怕要叫人蒙了去,我也沒空給他處理,我看舅舅挺喜歡的,你叫他問一問舅舅,若是舅舅要,就都轉給舅舅去。”宋德仁本就是養子,他也算是替宋太太養老送終了,如今不願意待在國內,宋雁西也懶得管。

宋玉芝點了點頭,回顧了些年少時候的事情,又提起宋太太,忍不住嗚咽哭起來,宋雁西勸了幾句,隻叫傭人送她回去休息。

宋德仁那邊速度也快,幾乎是陸尊他們才回到上海,他的電報也送到了。

那邊也痛快,隻說年後就來清點。

宋德仁這裡便開始與他媳婦定出國的日子,但似乎又覺得對不住宋雁西和宋玉芝,自己在宋家這裡白吃白喝做少爺許多年了,不大好意思再拿家裡的財產,所以宋太太頭七一過,他隻拿了家中的部分現銀,就和他媳婦出國去了。

悄悄走的,宋雁西曉得的時候他們已經上了船。

宋雁西看著信,無奈歎了一聲,兩人都不懂得洋文,也不知道去那國外做什麼?與宋玉芝那邊知會了一聲,她什麼都不要,宋雁西隻又給上海那頭發了消息,喜歡什麼過來挑,剩下的她再捐給國家。

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忙完,也快要過年了。

隻是這新年大節,仍舊沒讓宋雁西感覺到半分的喜氣,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小孩子們的鑽天猴引發來的一陣陣歡喜尖叫,這些離她似乎都好遠好遠。

臘月二十八這天晚上,妙姑庵那邊來了個小尼姑,這半夜三更的直把五柳齋的大門敲得咚咚響。

老胡開了門,她便往裡頭躥,一麵著急大喊:“我找宋小姐,宋居士不大好了。”

宋雁西匆匆起身來,與她趕往妙姑庵,這庵在北城最邊上,老胡不會開車,半夜裡也隻能坐著黃包車過去。

“什麼時候不好的,怎這個時候才來通知?”上了車,宋雁西才朝小尼姑問。

小尼姑有些被她急促的口氣嚇著,好一會兒才低聲回道:“宋居士一直都在後院的禪房裡不大出入,今晚送過飯過去的師姐看到早上送去的齋飯沒動,才強行推門進去。”

哪裡曉得這才沒幾天,宋居士廋得跟叫人吸了血肉一般,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裹在骨架上了。

這就算是生什麼病,也不能再這麼短的時間裡叫人變成這幅樣子。

可那是庵裡,菩薩麵前,能有什麼邪祟?

所以老師太也沒法子,顧不得是晚上,隻喊小尼姑急忙去找宋家人。

如今這宋德仁夫妻二人已經出國了,小尼姑轉了幾圈,才找到五柳齋。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快淩晨四點了。

這妙姑庵地勢偏僻,又隻是名不經傳的小庵,裡麵也沒幾個尼姑,如今全都齊刷刷在宋玉芝這禪房裡。

見得宋雁西來,趕緊紛紛讓開,隻有師太留下來與她細說著情況。

但是才張口就被宋雁西打發了出去,因為宋雁西一進門,就看到宋玉芝身上浮著七八張嘴,正在吸食她的身體。

那些嘴似乎察覺到宋雁西能看到他們,又或者是他們天生對於玄門中人的警覺性,所以下意識地就要逃。

不過這樣的小邪祟,怎麼可能逃得過宋雁西的手掌心?

她一張符紙直接扔出去,這幾張嘴就全部被困住。

但卻不死心,不願意就這樣認命,掙紮著想要那長滿利齒的嘴撕咬這法陣。

效果可想而知。

宋雁西沒顧得上管這幾張嘴,而是檢查宋玉芝的情形,隻見元氣大損,就算是撐下來了,隻怕也就三年五載的光陰,而且渾身的病痛。

她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這該宋家的報應,都砸在了宋玉芝的身上,隻朝那幾張嘴看過去,“你們怎麼尋來的?”

那幾張嘴被法陣反彈,如今要死不活地擠在一起,聽到宋雁西質問,七嘴八舌地爭搶著要回答,隻恨不得能戴罪立功,宋雁西好將他們給放了。

宋雁西也從他們的口中聽了個七七八八,他們都是受到血脈吸引,才特意找來的。

當然,也貪婪過宋雁西,但是他們沒那本事。

這也就是送,這些邪祟,是專門來找宋家人的。

宋雁西半信半疑,想要看他們的過往,卻沒想到被人給強行抹掉了,現在隻能看到他們到京城,猶如那無頭蒼蠅一般找宋家人□□氣的畫麵。

能這樣報複宋家的,除了鐘家,宋雁西想不出來會是何人?當初她將那契約書交給鐘家,沒指望他們將所有的仇恨都轉移到楚丹的身上,個宋家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但鐘家人也不至於要將宋家人都給逼死吧?難道他們就不怕自己的報複?

更何況,宋雁西覺得現在他們未必還沒到祖籍呢,都在路上,哪裡還有這閒工夫,而且他們似乎也不具備這樣的本事。

宋雁西又一次陷入絕境中了。

隻能暫時將這幾個邪祟關起來。

天亮後,宋玉芝總算是醒過來了,見著宋雁西的那一瞬間,她眼裡滿是驚恐,好似以為自己在夢裡,看到的宋雁西不過是假象罷了。

不過下一瞬她反應了過來,就緊緊抓住宋雁西的手,“快走,離開北平,去國外,去哪裡都好,走得遠遠的。”

如今的她精氣神不足,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整個人都喘不過氣來,胸口上下起伏,一副隨時隨地就會斷氣的樣子。

宋雁西與她順著氣,“我沒事,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宋玉芝好半天才恢複過來,但狀態一直很不好,枯瘦如柴的手仍舊緊緊抓著宋雁西不放,“我夢見爸爸了,他和我說了好多話,說是對不起我。”說養她這麼大,叫她過了這麼多年衣食無憂的日子,想從她這裡拿些東西。

醒來後,宋玉芝哭了好久。

但也僅僅隻當是個夢而已,直至她逐漸開始不舒服,身體在短時間裡出了變化,她才意識到爸爸的對不起到底意味著什麼了。

宋德仁當初和自己說起要出國的時候,也說是夢見了爸爸。

至於宋德仁夢裡夢見爸爸說了什麼,宋德仁沒告訴自己,但是宋玉芝從宋德仁當時的臉色可以判斷出來,應該不算是什麼好話。

可是宋玉芝沒有想到,她夢見爸爸後,身體就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但一開始,宋玉芝沒有懷疑宋廉昇那句對不起是意味著什麼,要在自己這裡拿走的又是什麼!直至昨天下午,她恍然意識到,爸爸拿走的東西,是她的健康她的生命。

她自己當時也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了。

可是如今自己失去的,也就僅僅是健康了,所以她不得不往這方麵想。又想起宋太太病重中和自己說的那些話,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宋雁西,“德仁是爸爸和彆人生的兒子,媽一直知道的。”

不但如此,還有另外兩個兒子,都在國外,是宋太太親自送出去的,隻留了小兒子,也就是宋德仁在身邊。

但因為宋雁西那時候年紀小,這些事情宋太太一直瞞著處理了。而且宋太太又十分要麵子,直至她病重這些時日,她才和宋玉芝提起。

當時宋玉芝也被嚇了一跳,怎麼也不敢相信是真的,又好奇宋太太既然知道宋德仁是爸爸和外麵的女人生的兒子,為什麼還能這樣對宋德仁?

宋太太卻十分冷靜地說,“她也是個可憐人,我看得出來,你爸爸不愛我,但也不愛她。”所以她和宋德仁的母親,都是同病相憐之人。

又或許說,她更可惡,她把宋德仁留下來,讓人家母子天各一方。

這消息對於宋雁西來說,又是一陣驚天雷鳴,好半天她才緩緩問道:“德仁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宋太太才走,他就迫不及待地帶著他媳婦到國外去,隻怕是跟他母親和兄長們團圓。

宋玉芝點著頭,“他已經做得很好了,何況他到咱們家的時候,也是好幾歲了,記憶是有的,試想這些年,我們都不在媽的身邊,他如果真想要害媽,不知道有多少機會下手呢。”

這話倒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