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今用在謝蘭舟的身上,簡直是太形象了。
所以他又看朝宋雁西,“你真是可悲,為了替他奪得這份權力,居然甘願賠上自己的性命。”他怎麼沒這麼好的運氣呢?能遇到這樣一個傻女人呢?
這個時候,不管臾央承不承認,他的確是很羨慕謝蘭舟。
可宋雁西似乎並不是很讚成他這話,“正是因為你將這份職業看作是權力,所以我才出現。”
臾央心想,成為這片天地間至高無上的主人,握著所有生靈的生死大權,不是權力又是什麼?所以對於宋雁西這話,也是十分不可理喻。
隻不過宋雁西如今在完整的天尺,就在他的眼前,他沒有任何掙紮的可能性,可是讓他就這樣死了,他也不甘心。所以冷冷一笑:“隨你怎樣說,可是你死後,我這個好弟弟將接替我手中這份權力卻是不爭的事實,你確定他能比我做得還要好?”
他隻是想讓宋雁西仔細想想,她為謝蘭舟做這一切值得麼?
但是臾央卻沒有想過,宋雁西作為天尺的責任是什麼。她並不是因為謝蘭舟是下一任天道而行使自己這份權力。
而是不管是誰作為天道,隻要不公允,哪怕下一任天道謝蘭舟也走上臾央的後路,她再度出現,她也會不記這前塵舊夢,摻雜任何私人恩怨,公允行使自己的責任。
“這不是你考慮的事。”宋雁西微微垂下眼眸,回頭看了一眼謝蘭舟,“我走了。”
她說完,就飛快轉過頭,然後縱身朝著臾央飛過去,白色的身影變成了一道三尺長的白玉尺子。
謝蘭舟連一句告彆的話都沒來得及說,他知道宋雁西是故意的,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走了。
她真的走了,謝蘭舟追了過去,被天尺強大的光芒給驅退,耳邊傳來臾央不甘的聲音。
那天尺的光芒晃得他睜不開眼,人也像是被禁錮在了原地一樣,等他再度睜開眼的時候,臾央的聲音已經消失了。
同樣不見了的,還有宋雁西。
與此同時,他清晰地感覺到了這片大地上的生靈,他們就如同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一樣,而隨著臾央消散的厄運退去,屬於謝蘭舟的氣運就像是那雨後春筍一般快速飆升。
世界還是原來的那個世界,沒有因為臾央的死而受到半分損傷,這就是天尺的特權,殺了臾央的同時,斬斷了他與世界的所有聯係。
可是即便世界沒有變,這萬千生靈沒有受到半點損傷,可謝蘭舟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他也沒有作為天道,作為臾央口中這至高無上權力者的歡喜,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裡空蕩蕩的,顧不上去看看從今這片屬於自己統領的天地,隻朝著天尺消失的地方跌跌撞撞地飛奔而去。
心裡空蕩蕩的,無數的慌張讓他完全忘記了此刻自己是個神靈,卻像是一個被抽去了精神力氣的普通人一樣狼狽。
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隻是草木似乎更茂盛了些而已。
但他不甘心,在雜草著翻找著,然後終於在那落葉覆蓋下,翻找到了那一對儲物鐲。
他將這一對手鐲當做至寶一般捧在心口,眼睛裡的光芒已經徹底黯淡了下去。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幾個急促的聲音靠近,“姐姐呢?”
是三千經不過心中的折磨,還是將小塔他們放出來了。
小塔他們也顧不上去責怪三千,急匆匆朝著黑礁城的方向趕過來。
但是其實在半路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已經晚了,因為作為神獸凶獸,他們能感覺到這個世界在那一瞬間,忽然就像是被洗滌過了一樣,變得乾淨清新,所有的汙濁就忽然這樣消失了。
那時候,走在最前麵的嘲風揮動著的翅膀忽然停了下來。
哪裡還用想,臾央在那一刻隕落了,那完成了任務的天尺宋雁西,應該也消失了。
可即便如此,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他們還是不顧一切地朝著黑礁城趕過來,心裡期待著也許有什麼驚喜出現。
隻是,終究還是叫他們失望了。
那裡隻有謝蘭舟跪坐在地上的身影,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樣。
不見了宋雁西的身影,可他們還是忍不住朝謝蘭舟問,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也是他們這一聲姐姐呢?忽然將像是丟掉了靈魂的謝蘭舟重新喚回來。
他轉過頭,看著四張帶著淚痕的臉,忽然覺得滿心的愧疚,是自己讓他們失去了這個姐姐。
他本來已經想好了,等臾央死的那一瞬間,他就用禁術把宋雁西給留下來,哪怕自己可能忽受到反噬,像是鏡無雙一樣。
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天尺的光芒讓他寸步難行,那禁術更是無法施展。
他更愧疚,曾經大言不慚地跟宋雁西說,讓她相信自己。
自己會想辦法留下她的。
可是自己連留的機會都沒有。
“對不起。”他捧著那一對手鐲,緩緩轉身看朝四人。
小塔最先撲過來,將拿一對手鐲抱在懷中痛聲大哭。
鏡無雙那時候就在地底下麵遊動著,聽著女兒這撕心裂肺的哭聲,心說隻怕自己死了,她都不可能哭得這樣傷心難過吧?叫他有些忍不住去嫉妒已經不存在了的宋雁西。
小塔這一哭,小銀幾人也沒繃住。
他們哭得昏天暗地的同時,這個世界也在悄悄變化,扶桑人投降撤軍了。
整個國度上下無不歡呼。
便是遠在昆侖雪域的摩什也聽聞了這個消息,聽說國家再也沒有君主了,領導人已經派到乾部到藏區,奴隸製將被永久廢除。
於是他派出自己的大弟子玉慕領著弟子下山協助。
而這個時候,跟著玉慕他們一起下山的,還有兩個小小人,他們就像是個小土豆一樣,躲在他們的物資之中,根本無人發現。
下了山,兩人也爬上了去往北上的車。
阿荼牽著阿月的手,他們沒想到有朝一日會離開雪域昆侖,還會跑這麼遠,一路上見到了那不少鋼鐵大怪物。
如今,他們也是跟著鋼鐵大怪物一起去北平。
聽說宋雁西曾經就住在五柳齋。
他們想去碰運氣。
在世界氣運變化的那一瞬間,僬僥國的人就知道,天道替換了,這也就意味著曾經給他們僬僥國送種子的那個漂亮姐姐可能死了。
但也隻有可能,當初她吃了那麼多小包子,阿荼覺得她肯定還在的,所以阿荼隻考慮了一個晚上,就決定去找她。
因為那個姐姐在行使了她的責任之後,可能會有假死的現象,所以阿荼擔心沒人知道她可能還活著,活生生被她埋了。
沒想到他出發的時候,被二小姐阿月給攔住了。
於是就有了此刻兩人結伴北上的事。
轉輾過了不知道多少天,他們到了北平,又跟著人力車到了五柳齋。
隻是卻發現這裡正在搬家,一個老狐狸正指使著人,“快,不然趕不上去往黑礁城的車了。”
他使喚的是凡人,凡人去黑礁城乾什麼?阿荼疑惑地想著?身後卻忽然傳來阿月驚恐的叫聲,“啊,阿荼救我!”
阿荼轉過身,卻沒看到阿月,因為這個時候的阿月已經被老胡揪在手裡了。
“想不到居然還有僬僥,不過這個時候,我們都避之不及,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你們這些僬僥居然還敢冒出來,這不是找死麼?”老胡唏噓著,若是以往他一口就將這小僬僥吃了,但是一想到宋小姐,還是打算做個好妖。
然而沒想到這時候腳下的石階縫隙裡傳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我們不找死,我們找宋小姐。”
聽到他的話,老胡心裡忽然一陣難過,不過也蹲下身,讓阿荼走到自己的掌心,將他們帶回宅子裡,聲音裡滿是悲傷,“你們來晚了,小姐已故了。”
“不晚,還有幾天的時間呢,宋小姐的屍體在哪裡?”吃了他們的小包子,會有屍體的。阿荼就是不知道宋雁西是在哪裡斬殺臾央的,不然他們就直接去了。
老胡隻當他們是宋雁西故人,也沒多懷疑,“沒有屍體,小姐消失在蘭舟公子的麵前,隻留下一對儲物鐲。”
他心裡難過,對於宋雁西的事情並不想多說,正好小銀在,便將這阿荼阿月交給小銀。他們是妖,這裡是新國家的中心,蘭舟公子說,他們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
所以他們做主,以宋雁西的名義將宅子捐出去。
戰亂後,像是這樣保存完好的老宅子太少了。
而他們則帶著青雲觀活下的眾人,去黑礁城。
嘲風做了黑礁城的新城主,聽說在蘭舟公子的幫助下,黑礁城從今以後不會有血月出現,所以十分安全,貓子狗子他們去了,也能長住。
小銀也在悲傷中,見到阿荼阿月,以為他們是來給宋雁西吊唁的,朝他們謝過之後,便想送他們回去。
阿荼阿月千辛萬苦趕來,怎麼可能又馬上回去?所以阿荼著急道:“宋小姐的屍體一定還在,隻要屍體還在,就能救她回來的。”說著,將她在雪域昆侖山底下吃的那些包著叛徒們的小包子事情說了。
小銀也知道僬僥人本就是一個續命丹,而且不受法力和天地規則限製。
簡單地說,仙人煉出來的仙丹,吃了如果沒遇到什麼危機,真能長命百歲,但是遇到了致命危機,還是會飛灰湮滅。
而僬僥人不一樣,吃了他們的話,就好像這命屬於三界之外了,三界內的一切都管不著。
天道,隸屬三界。
這讓小銀忽然想到了什麼,姐姐不是一直將她唐朝的屍體給留著麼?就在那儲物鐲中,隻是她走後大家都十分悲傷,沒去動那儲物鐲,甚至為了避免睹物思人,還將儲物鐲置放起來。
或許那具屍體可能真的還在。畢竟按照時間線,姐姐本就是生在未來,回到這裡又回到唐朝,在那裡認識了沈渡雪和謝大哥。
她當時身上沒有一塊天尺碎片,所以死在了唐朝,靈魂又重新回到了未來。
而她那具屍體這麼多年一直都保存完好,莫不是真因為這些僬僥人給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