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瞳正要進去,就聽到薑聿薄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跳吧,反正你也不是沒跳過。”
聽到這話,阮瞳腳步生生頓住,順手攔下了一旁要往裡麵去的洛詩。
“你……你說什麼?我……我什麼時候……”
“難道不是麼,死了以後一了百了,你這種不負責任的人最會做的就是這種事。”
“我……”
“知道人跳下去是什麼樣的嗎,從這個高度下去,腦袋著地,腦漿都會崩裂出來。不管你生前多體麵多漂亮,跳下去就會摔成一灘血。阮馨,你連死,都選了一個最醜的方式。”
“……”
公寓裡,阮馨忽然沒了聲。
她這輩子除了男人、愛情,最重視的就是這張臉。
以她的認知,女人如果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一定要保養好。
女人隻有顧好這一張臉,才能抓住自己的男人。
過了好幾秒,阮瞳忽然聽到阮馨的哭聲——
“那、那我該怎麼辦?你教我啊,聿薄,媽媽該怎麼辦?我現在什麼都沒了,沒了丈夫,沒了家,我……我隻有吳成了,我……”
阮馨的聲音裡流露出更多的不安和依賴,她明顯已經不想死了。
“我為什麼要管你該怎麼辦。”可惜,薑聿薄卻沒有一絲同情,“你這輩子,就隻能問彆人麼。阮馨,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為什麼總要問其他人。”
“可我為什麼不能問你,你是我兒……”
這句話脫口而出,卻生生頓住。
就連阮馨都知道,她根本沒資格說這句話。
不管是薑聿薄,還是阮瞳,她都沒資格說他們是自己的兒女。
時間一分一秒流失,公寓裡再也沒傳來聲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傳來響聲,警察來了。
洛詩開門後,警察迅速進來掌握了情況。
而這時候的阮馨已經不想死了,死亡是那麼可怕,光是薑聿薄形容的死狀就讓她連死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能乾什麼。
愛情就是她的全部,失去了愛情,她還能做什麼,一時間她根本沒有想法。
被警方帶走的時候,阮馨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阮瞳。
她那張美麗柔軟的杏眸泛起淚光。
“阮瞳,對不起……”
離開前,阮馨隻是迷茫地留下了這句話。
……
警方給薑聿薄和阮瞳錄了口供,便沒在為難他們。
阮瞳從警局出來的時候,正好也碰到了薑聿薄。
他正靠在牆邊,修長的指間夾著一根煙,嫋嫋煙霧迷離了他的眼。
鬼使神差下,阮瞳走了過去。
“為什麼要說阮馨跳過樓。”她沒有猶豫,開門見山問。
他抬眼,“你聽到了。”
阮瞳‘嗯’了一下,站在那沒走,目光緊鎖在薑聿薄臉上。
她越來越覺得,有的事,冥冥之中都有因果注定。
薑聿薄彈了煙灰,目光在嫋嫋煙霧後看向遠方,變得越發深遠。
“很久以前,我做過一個夢。”
他忽然開口。
“夢裡的世界比現在更荒誕,薑明輝和阮馨離婚後,我跟著薑明輝一家去了國外。”
“那阮馨和我呢?”阮瞳有些急地問。
“你們?”薑聿薄看她一眼。
“阮馨跳樓死了,你被福利院收養,輾轉了幾個地方後完全沒了消息。”
阮瞳:“……”
這跟她現實中世界一樣。
在現實中,她和薑聿薄這位兄長除了幼年時期有過幸福的童年,後來便再沒有聯係。
她在孤兒院中輾轉顛簸,早已找不到曾經的親人。
而那時候同樣才十幾歲的薑聿薄,他……
阮瞳看著他:“你在夢裡,回去找過我?”
要不然,怎麼知道她在不同的孤兒院中流離。
薑聿薄輕點了點頭,沒看她,“夢裡的那個我不太聰明,居然還想回去找你。不過,他當然找不到,後來便死了心留在薑明輝和陳雅身邊,一樣是被虐待長大。可惜,卻沒什麼用,毀不了薑氏,隻能選擇最笨的方法。”
“什麼方法?”
“……”
他好半晌都沒有再開口。
直到阮瞳以為,他大概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
“車毀人亡,帶著全家一起墜下山崖。真傻,薑明輝、陳雅他們,哪值得用這種方式報複。”
可是薑聿薄卻沒說,如果換作現在的自己,到了報不了仇的時候,他大概也會選擇同樣的方式。
玉石俱焚,原本就是刻印在他骨子裡的方式。
“夢終究是夢。”他說。
可是阮瞳卻知道,那並不是夢,而是真正的曾經真實存在過的世界。
所以在那個世界,薑聿薄曾經找過她,就像她去找他們一樣。
隻是顛沛流離,終究是成了一個遺憾。
他沒有找到唯一的妹妹,所以選擇了玉石俱焚的方法。
她沒有找到唯一的哥哥,所以便對感情這種事再沒有任何期待可言。
多年後,終於知曉薑家的消息時,她的仇人也早就不在這個世上,成為她最大的遺憾。
天空逐漸下起了小雨,慢慢變大。
不遠處,一輛熟悉的黑色邁巴赫開了過來。
雨幕裡,從車上下來一個高挺的身影,撐著傘朝警局走來。
沈鬱來接她了。
看到雨幕中那一抹撐傘的身影,阮瞳覺得自己的身體逐漸從冰冷中變得溫暖。
她和薑聿薄,大概也沒什麼好再談的。
阮瞳正準備朝沈鬱而去。
“聽說三天後是你和沈鬱的婚禮?”忽然,身後傳來薑聿薄冷淡的聲音。
阮瞳回眸。
薑聿薄依舊依在牆邊,稍稍抬起下頜。
“希望你挑男人的眼光,能比我們母親好點。”
“……”
“我挑男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就算不好,我也會活得很好。”她不是阮馨,並不是離了誰就會枯萎。
薑聿薄深深看她一眼。
“婚禮那天,我會送禮過去。新婚快樂。”
這大概是除了小的時候,他們倆兩輩子加起來,他對她說過最有溫度的一句話。
阮瞳:“謝謝。”
留下這句話,阮瞳便在薑聿薄的注視下,衝入雨幕,撲進了沈鬱懷抱。
……
婚禮當天,薑聿薄果然沒來。
但他給阮瞳送的大禮到了。
除了一套價值不菲足以珍藏的珠寶首飾外,便是一個消息。
陳雅死在了監獄裡。
一頭撞在牆上,結束了她十幾年的貴婦生涯。
據說,她死之前薑聿薄去看過她,當然,監獄裡一切都有監控,他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就是非常焦慮地跟陳雅說了薑心瑤最近的情況。
臨走前,還語重心長地說,為什麼薑心瑤會變成這樣。
雖然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幫這個妹妹,但是請陳雅放心,他一定會幫薑心瑤往正道上教。
就是這番談話後,陳雅死了。
她大概是無法接受,自己靠著小三上位好不容易富養起來的女兒,居然去給一個五十歲的老男人當小三吧。
這樣的結果,對心高氣傲的陳雅來說,無疑是一種打擊。
……
阮瞳在新娘休息室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忽然間鬆了口氣,一切終於畫上了句號。
她看著眼前的婚服,唇角微彎。
從今以後,她終於可以和那一家子人徹底割裂。
今後,她的人生,再不用去在乎那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
化好妝、梳好頭發,穿上婚服,阮瞳在祝瑩等好友的陪同下,走向宴會廳的後台。
宴會廳裡,早已布置成了婚禮現場。
沈鬱此時正等在宴會廳門後。
這次的婚禮,伴郎團空前強大。
顧染、靳銘、紀淺,三人各有各的魅力。
而且,很奇怪的一點,這次的婚禮辦的中式,但又和普通的中式婚禮不同。
沈鬱之前看過現場,不像是婚禮,倒像是古裝劇的拍攝現場。
因為阮瞳事前要求婚禮的一切細節都要對沈鬱保密,就來連沈鬱也不知道阮瞳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此刻,他們都在這等著新娘和伴娘們到來。
沈鬱身披紅色長袍,內裡是一件玉白繡金線雲龍紋飾的古代服飾。
其餘的三位伴郎,則穿的另外一套同款古裝服飾。
不管是沈鬱,還是其餘人,身上的禮服雖然都是中式,但和平時看過的婚禮上那種中式禮服又不一樣。
沈鬱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婚服時,便感到幾分眼熟,隻以為是巧合。
可當他看到阮瞳身穿披繡金鳳紅色大袖霞帔,內裡著跟他同色的對襟的齊腰襦裙襦裙,內襯是白色燙金抹胸。
金色的簪花點綴在鬆軟的雲鬢中,將那張細心妝點的容顏顯得越發美豔。
乍看到阮瞳這一身古裝婚服,人人都要忍不住誇一句美。
現在著漢服辦婚禮的年輕人也有一些,算是一種潮流,大家驚豔之餘隻覺得阮瞳和沈鬱真跟得上潮流。
可唯有沈鬱,他牽起阮瞳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忍不住一熱。
沒有人知道,在上輩子,他們倆第一次對戲便是在戲中飾演了一對夫妻。
隻不過,那時候的阮瞳尚不是大牌,劇情主要是男主戲,她飾演男主回憶中的妻子,新婚夜後沒多久便纏綿病榻而去。
就連那一場新婚夜,也沒有具體的鏡頭。
電影中隻有沈鬱回憶中出現的,他挑開喜帕,看到妻子容顏的畫麵。
可是,那是上一輩子電影中的遺憾。
這輩子的他們,再也不會有上輩子的遺憾了。
“沈鬱……”阮瞳輕輕靠近他,在他耳畔咬耳朵,“你說過,我穿這一身很美。我今天穿成這樣嫁給你,好不好呀?”
上輩子,她到死也沒有嫁給他。
上輩子,彆人得了和沈鬱對戲的機會,都忙著心心眼,隻有她,把他當對戲的工具人,毫不動心。
那時候的她真傻。
如果可以早一點喜歡他,她一定不會讓他帶著遺憾長眠深海。
“好。”
他聲音啞了一下,俯身吻在她殷紅的唇瓣上。
沈鬱擁住眼前的人。
他的瞳瞳。
他找了兩輩子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