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樹林裡。
黑色的泥土坑坑窪窪, 一腳踩下去, 有種粘膩的觸感，或者哢擦聲。
郭昱知道自己踩在骨頭上，臉色頓時不怎麼好看。
夜色深時, 芭芭拉出來作祟, 腐爛屍骨自己動手爬出來掙紮, 等芭芭拉返回樹林它們扒著土自己埋著自己，動作僵硬又緩慢，因此身體薄薄覆蓋著的一層土。
有的地方半個胳膊會露在土壤之外。
樹林不大, 樹木稀鬆, 但枝葉繁茂, 快冬天了還沒有一片落葉。
“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郭昱手裡扛著一把鐵鍁到處鏟著。
清晨帶著露水, 泥土潮濕鬆軟，裸露在外的白骨或者腐朽蛆蟲的屍體，與樹林特有的草木清香, 混成了一種很特彆的臭味。
郭昱和程立峰兩人誰都沒在意味道, 明明大早上的氣溫很低，郭昱急的一頭的汗, 程立峰緊皺著眉。
“不能這麼找, 太慢了來不及。”程立峰目光環繞樹林。
“那怎麼辦？”郭昱嘴上說著話手裡也沒停, 改了方向挖隔壁, 一鏟子下去黑色的土混著半個腐爛的腦袋, 惡心的不行, 罵了聲臟話繼續乾活。“不知道元姐頂不頂得住, 咱得快點。”
程立峰：“把十字架放進遊戲背包。”他們以防萬一直接揣兜裡了。
郭昱瞬間想明白，沒有二話將克製芭芭拉的十字架丟進遊戲背包。與這個世界隔絕，不過瞬間的事情，能感覺到樹林氣息不對，有股邪惡的味道，反正陰森森的。
“接下來呢？”
程立峰從兜裡掏出了黑色布條的金色鈴鐺，早上元星給他的。
樹林風一吹，鈴鐺開始叮叮當當作響。
很快黑貓來了，它趴在樹梢上，一雙灰綠的眼居高臨下的盯著樹下兩人，看上去高冷又戒備不好接近。
一點都不像夜晚來他們房間趴在窗台被元九那小子揉腦袋的慫樣。郭昱心想。
“芭芭拉的心臟在哪裡？嘿，小貓咪，你知道嗎？”郭昱抬著腦袋問，見黑貓不理他，叭叭催促：“小貓，你快點啊祖宗，再慢點我元姐和她弟弟小九就沒了！”
黑貓不知道聽沒聽懂，身形在樹梢上跳躍移動。
“跟上去。”程立峰果斷道。他們漫無目的的在這片林子挖，根本來不及。
黑貓跳的很快，一副‘愛來不來’、‘能不能跟的上隨你們’的無情樣子，直到樹林一棵很稀鬆平常的樹上停了下來。
郭昱也不嗶嗶，直接開挖。
程立峰一起，不同剛才那些隨隨便便幾下就是一鐵鍁的骨頭腐屍，兩人挖的很深，但也不見半點腐屍骨頭，郭昱覺得有戲，就是特彆急，他們已經耽誤太久時間，不知道元姐怎麼樣了？
“老程老程有東西，我鐵鍁碰到了硬硬的。”郭昱喊道。
又是兩鐵鍁，黑色的泥土已經混著血跡，潮濕的像是在向外湧血。正中間埋在土裡被包裹著是一顆拳頭大小黑漆漆很硬的石頭。
郭昱用鐵鍁拍了下，“這玩意石頭還是心臟？誰家心臟這麼硬核。”
“是不是試試就知道了。”程立峰從遊戲背包掏出了被封在拐杖中的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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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手執鐵鏈枷鎖上前。
陳采星臉上並無畏懼，靠在十字架石碑上，被枷鎖纏繞，另一士兵站在一旁，手持鐵釘，殘忍無情。
元九萬抱著陳采星的腰，童聲稚嫩喊著：“姐姐不要，姐姐。”
“沒事的，神會保佑我們。”陳采星垂著眼，一縷的發絲劃過臉頰，神色溫柔包容，纖細潔白的手輕輕拂過男孩潔白英俊的臉頰到了眼睛，“閉上眼。”
亞曆山大高聲怒喝：“快將女巫釘死——”
士兵將鐵釘高高舉起。
【使用道具金光閃閃。】
一道金光掃射周邊，以陳采星為中間，波及整個房屋。金光璀璨耀眼，兩邊的士兵被刺的根本睜不開眼，一手捂著眼，跌跌撞撞倒退。
後排站著的玩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眼前一亮，金燦燦的要瞎了一樣，再睜開眼，原本站著手拿武器戒備的十字軍跪倒了一片。
元星渾身散發著金色柔和的光芒，一圈圈一層層的暈開，光源追溯，她隆起的腹部金色流沙光芒，彙聚一團，形成蜷縮的嬰兒景象，光芒漸漸的飄散開來。
點點星光飄落在最靠近圍著女人的十字軍頭上，盔甲上。
“她是女巫，快釘死她。”亞曆山大在怒吼，一把扯起跪下的騎士，“她使用了巫術。”
將軍：“不，伯爵，是神跡，神跡降臨，是聖子——”
“不——”亞曆山大打斷將軍的話，隻是還未說完，突然麵容猙獰，眾人隻聽骨骼錯開生長的聲，一節節的，麵前剛剛還是人形發怒的亞曆山大在他們麵前變成了一隻兩米高充滿黑色羽毛的怪物。
怪物怒吼，發出痛苦的哀嚎聲。
“怪物現世，亞曆山大才是怪物。”
“神保佑，是聖母臨世了。”
騎士們驚聲討論，將軍快速反應過來，指揮十字軍將陳采星團團圍住，不過這次是保護作用。尖銳鋒利的長矛和利劍對準了剛還是尊稱伯爵的亞曆山大這個怪物，將軍拔劍，高喊：“為神跡而戰！”
“為神跡而戰！”
眾十字軍齊聲喝道。
這一切變故太快，玩家還沒反應過來，本能的找地方躲避變成怪物的亞曆山大。
“吼——”
怪物長大的嘴密密麻麻尖細的牙，腥臭與血肉掛滿了口腔，不用十字軍誅殺，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臟，高大壯碩的身體笨拙的亂撞，而後轟然倒地。
尖銳的鳥嘴衝著天空。
渾身的羽翼開始脫落凋零。
直到恢複成人形，亞曆山大伯爵早已死去。
“惡魔死去，希望會降臨。”陳采星作為一個聖母神棍，售後還是很儘善儘美的，他，微微一笑，聲音溫柔，撒著希望的光芒與種子。
“這片大地已漸漸蘇醒，死亡並不可怕，心懷希望與愛意，善良、正義、互助，不為黑暗所屈服，終究會迎來光明。”
瘟疫還在，等候黎明前的黑暗，總是難熬的，陳采星給大家灌著雞湯。
十字軍們低著頭不敢直視。
光芒散儘，陳采星身上發絲還留有餘光，像是給他打了一層霧蒙蒙聖光的濾鏡，彆說本地騎士，就是一眾玩家們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元姐、元姐——”郭昱的聲十來米開外傳了過來。
等他跑到，看到十字軍跪在元星麵前，領頭的將軍拍著胸口吟唱著守衛之詞。一下子愣住了，他看了眼玩家，這裡肅穆莊嚴的氛圍讓他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聲音，“怎麼回事？”
“元星她成了聖母，剛一陣金燦燦的光，怪物也死了。”
“你們說元星該不會真的是聖母，她就是我們要刷的正派boss。”
郭昱與趕過來聽到的程立峰：？？？
那個饞人家NPC胸肌身子的元姐是聖母？
郭昱覺得那真這樣，他還真是銀劍了！
十字軍離開了，離開之前很是小心翼翼尊重無比的讓陳采星給他們施福，無法勸說和解釋的那種狂熱敬意。陳采星隻好上崗一本正經誇讚說：“各位忠貞勇敢的騎士，你們的擁護與敬意，神會知道的，願你們平安。”
陳采星這時還不知道，這個世界後來經過十字軍的口口相傳，有畫師將今天的場景繪畫出來。
大著肚子的女人被冰冷的枷鎖綁在黑暗十字架上，左邊有騎士拿著長矛對準了她，右邊騎士手執鐵釘高高舉起，她低著頭臉上帶著無限的柔光，腿邊還有個卷發白嫩小男孩。
金光漫天，她的肚子一團金色流沙彙聚的嬰孩。
這副畫被起名為《聖母的降臨》，掛在佛羅倫薩大教堂中，後來送往博物館，成為了享譽世界的名畫。
當然也有爭議，爭議點在於畫作的聖母是黑發，與聖母瑪利亞不同，為了區分開，這副畫又叫做《金光聖母》。
這些陳采星一無所知，他正聽郭昱口若懸河的嗶嗶。
“……那顆心你是沒見真的硬邦邦的，把鐵鍁都能硌壞，但時間來不及了，老程打開了手杖取出銀劍，這時候狂風大作，鬼哭狼嚎——”
“形容詞彩虹屁都給我省了，說重點。”陳采星敲桌冷酷。
郭昱：……你聖母吹就行，我銀劍吹就不行，太雙標了吧。
不是很開心的郭昱隻好略過浮誇的形容詞，直接說：“老程銀劍一插，心臟噗嗤一聲，黑血濺開，沒了。”
陳采星瞪郭昱。
“你說彆嗶嗶的，已經夠簡短了，真的。”郭昱投降委屈。
程立峰接口：“樹木落葉，我覺得成了，帶著郭昱過來找你彙合。”他將鈴鐺還了回去。
陳采星接過給了小九。
“這個世界應該完成了。”
程立峰看了元星一眼，點頭，說：“等NPC會通知。”
陳采星沒注意到程立峰看著他的目光，他撐著臉想事情，好吧，撐著臉想那個沒名字的胸肌硬硬的美男NPC，便被小九打斷，拉著他的手說去找黑貓玩。
宿舍後生機勃勃的樹林已經成了一片枯木。
滿地的落葉，混著腐爛屍骨的腥臭。陳采星陪著小九站在邊緣，能看到樹下也被翻出來的屍骨，都是玩家的。
“還是得放火。”陳采星感歎。
樹林裡躥出隻黑貓，沒了芭芭拉的影響，灰綠的眼也沒之前清澈透著詭異感，現在就真的是一隻普普通通的上了年紀的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