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洗了不也沒得穿了麼?”程博衍有點兒不理解。
“所以一直還沒洗啊。”項西說。
“……哎喲,”程博衍歎了口氣,“連著穿了都半個月了吧,你真行,那你這情況偶爾一天洗了沒穿也沒人說你吧?”
“是沒人說我,”項西皺皺眉,聲音放低了,“那不是跟彆人不一樣了嗎?”
程博衍沉默了一會兒,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那你去我家等著吧,弄完給你。”
“啊?”項西突然有些猶豫。
“不想去就明天先穿彆的。”程博衍說。
“……去吧。”項西坐在車座上往下滑了滑。
程博衍家大概是他在這個城市裡最熟悉的地方了,感覺比自己天天住著的“賊窩”都還要熟悉。
進了門他很熟練地換了鞋,然後站在門邊一搓一了一搓一手。
程博衍進屋給他拿了條褲子,他接過來看了看,還是那天那條,不過聞著一股剛洗完的香味。
“我那天又沒穿,你又給洗了啊?”他走進旁邊書房把褲子換上了。
“拿出來了就覺得沒洗不能放回去,”程博衍拎著他的工作服看了看,“你看看電視吧。”
“能弄掉嗎?”項西有些擔心。
“不好說,”程博衍仔細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你是不是拿筆描了八十遍啊,顏色都快透到外邊兒這麵了。”
“沒數,沒八十遍也得有七十八遍吧。”項西一揉一揉一鼻子。
程博衍拿了瓶酒一精一進了浴一室。
項西坐到了沙發上,開了電視看著。
看了一會兒也沒什麼意思,他站起來在屋裡轉了兩圈,看到了電腦桌上有幾張畫著東西的紙,看著跟程博衍剛給他的那張有點兒像。
他拿起來看了看,還真是。
不過這幾張大概是作廢了的,有些圖沒畫好,有些是字有塗改,項西捏著幾張紙看了很久。
其實就作廢的這些,每一張他都能看明白,無非就是畫得不夠標準,字寫得不夠清楚而已。
他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抬手摸了摸臉上沒遮著的淚痣,他笑了笑,最近這是怎麼了。
程博衍在浴一室半天都沒出來,項西看了看時間,都十來分鐘了,他忍不住走到了浴一室門口。
程博衍背對著浴一室門蹲著,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項西湊過去看了看,程博衍麵前放著一個盆兒,裡麵泡著他的衣服。
他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能讓程博衍這麼盯著看的東西來,隻得問了一句:“這衣服要念咒洗麼?”
“嗯?”程博衍回過頭,笑了笑,“得泡一會兒。”
“那也不用這麼一直陪著它啊。”項西說。
程博衍蹲著沒動,停了一會兒才說:“不是怕出去了你待著不自在麼。”
“我……”項西沒想到程博衍在浴一室蹲這麼老半天是因為這個理由,“沒有不自在。”
程博衍站了起來轉過身:“你……”
項西之前為了看清他麵前是什麼東西,所以站得很近,程博衍這一轉身,差不多是麵對麵地貼在了他身前。
呼吸都能感覺到了。
項西趕緊想往後退,沒等退開,左腳踩在了右腳拖鞋上,差點兒沒擰個麻花坐地上。
“出去看電視吧,一會兒就好了。”程博衍扶了他一把。
程博衍又蹲了回去,項西站在他身後沒有動,靠著門框看著他的背影。
程博衍蹲著時胳膊肘撐在腿上,肩膀因為受力而繃著,很好看,感覺平時他也沒時間運動,不知道是怎麼能讓肌肉線條這勻稱漂亮的。
“可能洗不乾淨。”程博衍的手在盆裡撈了撈。
項西沒聽清他說什麼,順嘴問了一句:“你平時怎麼鍛煉的啊?”
“鍛煉?”程博衍
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書房裡有個跑步機,還有啞鈴什麼的,有空我就玩玩。”
“哦,”項西想了想,“我住這兒的時候也沒見你玩啊。”
“不廢話麼,地盤兒都讓你占了我怎麼玩。”程博衍笑了。
程博衍對著衣服折騰了快半個小時,除了酒一精一,又試了試彆的方法,甚至還去樓下自己車裡弄了點兒汽油上來。
最後還是沒能把那個帶框的名字完全去掉。
“我手真欠啊……”項西看著衣領。
其實這不是什麼大事兒,擱彆人比如程博衍,也就是樂一樂的事兒,但項西卻有些硌應,不吉利,他經曆過的那些事讓他對這種東西很在意。
本來想問問程博衍還有沒有彆的方法,一抬眼看到了程博衍手指已經被水泡起了皺褶,指尖也有些發紅,他立馬又一陣內疚。
“算了,就這麼著吧,不弄了。”他說。
“其實還有個辦法,”程博衍看著他,“我本來就想著要實在洗不掉就用這辦法的。”
“彆折騰了,”項西看著他的手皺了皺眉,“要不我來吧,你告訴我怎麼弄。”
“你啊?”程博衍笑著說,“五體不勤的估計不行,等著。”
程博衍說完拿著衣服轉身進了臥室,把門給帶上了。
項西站在客廳裡,不知道他要乾什麼,又不敢隨便跟進去,怕程博衍給他扔出來,隻得在外麵喊了一聲:“怎麼弄啊?”
“等著!”程博衍在裡麵也喊,“十分鐘!”
“……哦。”項西猶豫著回答,在臥室門外站著。
過了十來分鐘,臥室門打開了,程博衍拿著衣服走了出來,往他手裡一扔:“行了,自己重新再寫一次名字吧,衣服我剛洗過了,拿回去晾乾就行了。”
“弄掉了?”項西有些吃驚,趕緊把衣服一撐,看了看衣領,“這……什麼啊?”
衣領上的名字和框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熊圖案的布片兒,有間有一塊白色,可以寫名字。
“姓名貼,縫上去的,”程博衍往電腦桌沿上一靠,伸長了腿,“哎,眼睛都要瞎了。”
“你縫上去的啊?”項西瞪大了眼睛。
“嗯,小學勞技課縫了個沙包之後就再沒這麼縫過東西了,”程博衍笑著說,“怎麼樣?”
“這玩意兒哪兒來的?”項西還在吃驚中沒回過神來。
“我小外甥女的,”程博衍用手指在小熊上彈了彈,“幼兒園小朋友都用這個,我給她買了幾個,還好我姐要自己往上繡名字,所以買的是空白的,這個是拿漏了的,能接受吧?你創可貼全是這風格的呢。”
“能!能!”項西用力點頭,手緊緊捏著衣領上的小熊,“非常能!”
“寫名字吧,”程博衍說,轉頭看到桌上的幾張紙,他頓了頓,很快地把紙都臉衝下地拿到了一邊,“彆再畫框了啊,縫這個要了命了。”
項西沒有說話,盯著衣領看了很久,然後突然往程博衍麵前一湊,用力摟住了他。
這一胳膊摟得很用力,項西幾乎用了全部力量。
程博衍被他推得靠著桌子往後仰了仰,然後輕輕在背上拍了拍。
項西鬆開他的時候眼睛還是瞪得挺圓,瞪了一會兒他又突然把衣服往桌上一鋪,抓過桌上的筆,半個人都撲到了衣服上。
快寫名字。
但手抖得厲害,這個不止一次做過的動作今天卻讓他莫名其妙地緊張,半天都沒敢往小熊貼上落下去。
就那麼趴桌上捏著筆。
“我幫你寫?”程博衍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項西迅速把筆扔到了桌上,跳到了一邊,一屁一股坐到了椅子上,眼睛還是看著地板。
程博衍拿過筆,彎腰在衣領上寫下了他的名字。
“好了。”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嗯,”項西應了一聲沒有動,過了一會兒又過去拿起衣服仔細看了看,“你字寫得真好。”
“謝謝,”程博衍笑了,“送你回去?”
“我坐公車回去吧,也沒多遠,你彆跑了。”項西說,這回不是因為尷尬,也不是不好意思,的確是不想再讓程博衍折騰了。
“那……隨便你吧。”程博衍笑了笑。
項西換了褲子,穿上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轉過頭看著程博衍:“這話我說過,說過好多遍……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無論大事還是小事,都沒有過,我……什麼也幫不上你……”
“項西……”程博衍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想說什麼,被項西打斷了。
“但是如果有什麼事兒,隻要我能做到的,我為你沒二話,”項西看著他,“真的,雖然可能不會有這樣的事兒,但隻要有……”
“項西,”程博衍走了過來,站在他麵前,“像以前那樣就行。”
項西沒說話。
“像以前那樣就可以,”程博衍說,“想說什麼想做什麼不用多想,當然臟話還是不能說,再說一次我肯定一抽一你,腦袋給你夾車窗裡一抽一。”
項西一下樂了,靠著門框笑了半天。
程博衍笑了笑:“真不要我送?”
“送吧,”項西一揉一揉一鼻子,“我腿有點兒發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