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裡的空調開著,他卻還是覺得憋氣,深呼吸了沒兩秒鐘就又堵上了。
他開了電視,等著八點半的本市新聞,坐在床上一直愣到八點多,手機響了,是程博衍的電話。
“你下班了?”項西接起電話,兩個多小時沒說話,他嗓子帶著奇怪的乾澀。
“下了,都到你們超市門口了,”程博衍說,“你是出來還是我進去?”
“你……進來吧,”項西不想錯過新聞,“你把車停好,我出去帶你進來。”
程博衍把車停在了路邊的車位上,下車的時候項西從超市旁邊的小胡同裡轉了出來,衝他揮了揮手。
他從車上拿了個袋子下來,過了街遞給了項西:“不知道你一愛一不一愛一吃。”
“什麼?”項西接過袋子往裡看了看,裡麵有兩個一奶一茶店的大號杯子,一杯澆了糖的水果丁,一杯燒仙草,都還是冰的。
“我估計你沒好好吃飯,”程博衍伸手在他脖子後麵捏了捏,“這都是冰的,爽口,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兒甜的。”
項西低頭捧著兩個杯子帶著程博衍從後門繞進小屋,一句話也沒說,心裡堵的難受的感覺被掌心裡的冰爽衝開了很多。
“你有沒有看手機上的新聞,”進了小屋之後,項西坐到床邊,低頭用小勺扒拉著水果丁,吃了兩口,味道很好,“說是有……毒一品,我現在等著看新聞呢。”
“嗯,我聽說了,”程博衍坐到他身邊,摟著他肩膀,“看看新聞怎麼說吧。”
“醫院那個人……”項西邊吃邊小聲問,開了口之後卻又些不敢問下去了,他一麵希望那是饅頭,一麵又不希望那是饅頭。
“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程博衍說。
項西拿著小勺的手頓了頓,舀起一塊芒果丁,沒送到嘴邊就掉在了衣服上:“是饅頭,肯定是饅頭。”
“還不確定,”程博衍把他衣服上的芒果丁捏起來,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扔,“不過傷得不重,燒傷麵積不大,主要身上主要是外傷。”
“外傷?”項西皺了皺眉,又看著程博衍手上的芒果丁,“扔地上吧,垃圾筒在門外邊兒呢。”
程博衍站了起來,打算把芒果丁拿到門口去扔。
剛一站起來,項西也跟著他站了起來,緊緊挨在他身邊,他愣了愣就笑了,胳膊摟住項西的肩,倆人並排走到門口,開門,走出去,扔掉芒果丁。
再並排地退回屋裡,關上門,並排轉過身回到床邊坐下。
電視上的廣告演完了,新聞的音樂響了起來,項西猛地一下坐直了,手裡的杯子被他差點兒捏扁。
“彆灑了,”程博衍把杯子拿了過來,舀了一勺芒果丁,“想吃芒果是吧?”
“嗯。”項西盯著電視。
程博衍把芒果丁遞到他嘴邊,他張嘴把芒果丁吃進了嘴裡。
新聞的頭條果然就是火災,主播正在說著開場廢話的時候,程博衍一眼就看到了畫麵下麵的字。
趙家窯火災現場發現製毒工具,疑似製毒窩點。
緊接著畫麵轉到了火災現場,記者拿著話筒站在已經燒塌了一半的房子前。
項西估計來不及看字,但聽還是能聽得明白的。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手一直輕輕抖著,程博衍還摟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也能感覺到他身一體地顫一抖。
“項西。”這條新聞播完之後,程博衍收了收胳膊,輕輕叫了他一聲。
“你聽到了嗎?”項西說,眼睛還是盯著電視。
“聽到了。”程博衍說。
“這是饅頭乾的,”項西指著屏幕,“剛說了,縱火嫌疑人已經醒了,警方正在進行進一步調查。”
“嗯,我聽到了。”程博衍說。
項西沒再說話,往後直接躺倒在了床上,瞪著天花板,很長時間才說了一句:“我以為他是要燒死二盤呢。”
“真燒死就麻煩了,”程博衍舀了勺水果遞到他嘴邊,“木瓜?”
“饅頭這算是聰明嗎?”項西張嘴接住了木瓜丁,嚼了兩下之後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說,“這些東西是平叔的,他把平叔一下一逼一到絕路上了。”
“你知道平叔做這些?”程博衍看著他問。
“不知道,”項西收了笑容,“我隻是猜的,我離開之前老四那幫人就總過來了,見天兒在平叔屋裡待著。”
“如果是這樣,”程博衍想了想,“饅頭選了一個最能自保的方式,無論他是去舉報還是去燒平叔,都有可能被報複,這樣一下把他們窩點燒了……至少現在他是會被好好保護起來了。”
“嗯,”項西挑了挑眉,“真聰明。”
程博衍沒出聲,手裡拿著那杯水果丁出神,小勺在水果丁裡來回戳著,項西一直看著他。
饅頭不會死,饅頭現在是安全的,如
果這件事跟平叔有關,那平叔就肯定逃不過,一定會被抓……
這件事雖然還有點兒讓項西不踏實,但大致也可以歸類到好事裡了,除了饅頭以後會怎麼樣還不確定,坐牢?坐幾年?
程博衍卻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定,這讓他有點兒不明白,程博衍不會是為了饅頭這樣,隻會是為了自己。
可為什麼?
程博衍下意識地舀了一勺糖水放進嘴裡時,項西終於碰了碰他胳膊:“你怎麼了?”
用彆人用過的勺吃彆人吃過的東西,這是正常情況下程博衍是絕對不可能做的事。
“嗯?”程博衍看著他。
“你吃我口水了。”項西說。
程博衍愣了愣,把勺子放回杯子裡,遞到項西手裡:“你接著吃吧。”
“你怎麼了?”項西接過杯子又問了一遍。
“項西,”程博衍擰著眉,“超市這兒,辭職吧。”
“什麼?”項西愣了,撐著胳膊坐了起來,“你說什麼?辭職?”
“嗯,”程博衍還是擰著眉,“住我那兒去。”
“什麼?”項西更吃驚了,不知道程博衍這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說這是什麼意思。
同一居?
“窩點被燒了,肯定會暴露,”程博衍看著他,“平叔和二盤隻要腦子沒坑,昨天晚上就肯定跑了,警方的說法也是正進行進一步調查,沒有說抓到製毒嫌疑人,你懂我意思了嗎?”
“你是說平叔會……”項西輕聲說。
“如果他不知道是饅頭乾的,要推斷是誰乾的,”程博衍慢慢地說,“應該隻能推出是你或者是饅頭,對不對?無論是他的仇家還是同夥,乾這樣的事都落不著好。”
“嗯,”項西明白了程博衍的意思,“饅頭現在在醫院,他如果要報複……隻能找我?”
“我不確定,隻是有這個可能,”程博衍站了起來,“這種人,被一逼一到這程度,什麼事都乾得出來吧。”
項西突然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但是……”項西還是有些猶豫,儘管他知道就算平叔和二盤要逃命沒功夫找他,他們的那些手下也保不齊不會來找,但要他一句話就放棄現在的工作和剛剛開始的新生活,他卻怎麼都不情願。
“就算那天饅頭找到你是因為之前跟蹤過你,但總歸是找到了,彆人找到你也不是什麼難事,”程博衍在小屋裡轉了轉,“不能冒險。”
“那我的工作……”項西還是猶豫。
“還可以找,你過兩三個月茶學完了可以去茶莊,這個不是問題,”程博衍走到他跟前兒,彎下腰看著他,“現在我就要你在我家住著,出門兒有我跟著,在我眼皮底下待著。”
項西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懂了嗎?”程博衍還是看著他。
“我懂,”項西說,“但是……我怕……”
“給我找麻煩?”程博衍笑了笑,“你當初半死不活地在我車後頭跟我說‘哥救救我’的時候,你沒地兒住我把你帶回家的時候,我就已經跟麻煩裹一塊兒了,現在說這個有點兒晚了。”
項西沒說話,起身跪在床上抱住了程博衍。
“平身吧,不用這麼客氣。”程博衍也抱住他,輕輕晃了晃。
“平身就抱不著了。”項西笑笑。
“彆想那麼多了,”程博衍拍拍他屁一股,“我現在給宋一打個電話。”
“……挺對不住他的。”項西輕輕歎了口氣,也拍了拍程博衍的屁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