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西回過頭的時候,摩托車已經到了身後,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之前差點害他們撞上隔離欄的那輛。
車上的人穿著件灰藍色的破t恤,而且戴著頭盔,他有印象,街上開摩托的很少能看到有人戴頭盔。
車是對著他和程博衍衝過來的,程博衍把他往裡推了推,車就隻對著程博衍了。
這是平叔和二盤的人!肯定。
項西心裡一沉,距離已經這麼近,無論是把程博衍拉過來還是推開都已經來不及,他想也沒想地撲了過去,讓自己攔在了程博衍和那輛車之間。
墊一下,程博衍應該就不會被撞得太嚴重了。
但項西撲過去之後才發現,這人不是打算撞人!
他餘光看到這人手裡舉起的鐵棍時,在心裡狠狠罵了自己一句,果然是安生日子過得太久,這都忽視了。
真用車撞了人,車一翻這開車的也跑不掉了。
當然是呼嘯而過,揚手一掍子更利索。
不過反應過來也晚了,項西攔在程博衍身後的瞬間就感覺到肩胛骨上被砸了一下,沒有疼痛,但震得他眼前一陣發暈。
“項西!”程博衍被項西撞得往前傾了一下,回過頭時看到了摩托車上的人已經扔了棍子,手裡的銀光閃了一下,是刀。
他來不及做彆的動作,直接反手一把抓在了正往項西臉上刺過去的刀刃上。
“博衍!”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帶著驚嚇和焦急。
完了,項西無法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
許主任看到了這一幕,比這一刀紮在自己眼睛上還要讓他痛苦。
他掙紮著用全力往車上撞過去。
摩托車被他連人帶車地撞倒在地上,頭盔都摔掉了。
兩個人摔成一一團一。
這人扔了刀,用力一腳蹬開了想要抓住他的項西,爬起來就往馬路對麵跑。
項西在他轉身時看見了他的臉。
程博衍沒管那個人,也顧不上自己的手,過來一把攔住了還掙紮著想要追出去的項西:“彆管了!”
跟在他們車後的保鏢三人組已經衝了過來,項西吼了一聲:“是大健!彆讓他跑了!他肯定知道二盤在哪兒!”
三人組直接追了過去,在大健橫穿馬路馬上就要跑上對麵人行道的時候追上了他,一腳踹倒了。
“報警!”項西啞著嗓子,“報警!”
程博衍沒說話,一手扶著他站起來,一手拿出了手機。
項西看到他滿手的血已經流到了胳膊上,再看到快步跑過來的許主任時,他開始感覺到了後背上整片鑽心的疼痛。
疼得他站都有些站不住。
“怎麼回事!”許主任喊,“博衍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兒,一媽一,沒事兒,”程博衍趕緊說,鬆開了扶著項西的手,抓了抓她的肩,“一會兒跟你說,我先報警。”
“你手要緊嗎?”許主任看著他的手,“馬上去醫院。”
“皮外傷,”程博衍換了個手拿電話,把受傷的右手張開,一道刀口露了出來,“縫兩針就好。”
許主任眉頭緊緊擰著,檢查了一下他的手,從身上掏出一條乾淨的小手帕按在了傷口上,程博衍把手攥緊了。
“項西有沒有受傷?”許主任轉過頭看著項西。
“我……”項西猶豫了一下,“沒有,我沒事兒。”
“我看看,”許主任走到他身後,把他衣服掀了起來,手在他肩胛骨上輕輕一按了一下,“疼嗎?”
項西一抽一了口涼氣,咬牙說了一句:“有……點兒疼……”
“有骨折,”程博衍在一邊說,報警電話打通了,他趕緊說,“110嗎我這兒是……”
“告訴他們,是二盤的人!肖俊!是肖俊的人!叫大健!他是二盤的人,他肯定知道二盤他們藏在哪兒!”項西很激動,聲音有些控製不住的顫一抖,他看了一眼對街,保鏢三人組已經把大健按在了地上,其中一個人也正打著電話,時不時往這邊看一眼。
程博衍把情況說清之後掛掉了電話:“在這兒等警察過來,先去車上,處理一下你的傷。”
“我沒有……”項西看了一眼許主任,小聲說,“先處理你的傷吧。”
程博衍看了一眼對街的人,往自己車邊走過去,項西跟在他身後,走路的時候胳膊一擺,就覺得從肩膀到後背很疼,又骨折了?
車上有個小急救箱,程博衍拿水衝了一下自己的手,消毒之後許主任幫他把傷口用紗布和繃帶纏上了。
“你胳膊彆動,”程博衍把手弄好之後又從急救箱裡拿出了三角巾,很熟練地把項西的胳膊固定在了胸前,“還不知道受傷的程度。”
“對不起,”項西低著頭,他腦子裡轟轟地亂成一一團一,現在已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好了,“對不起……”
他不怕這些人找自己的麻煩,他就怕被找麻煩的時候會把程博衍拖下水。
可沒想到這樣的事還是發生了,而且是最壞的局麵。
許主任會怎麼想,會怎麼看他……雖然現在許主任什麼也沒說,但這些他卻根本不敢去細想。
心裡不斷地轉著圈的隻有兩個字。
完了。
“不說這個,”程博衍笑了笑,又轉頭看了看許主任,“一媽一,沒什麼事兒,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處理完了給你打電話。”
許主任沒有說話,她是什麼樣的表情,項西不知道,他不敢抬頭,他害怕看到許主任的目光。
許主任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轉身走了。
一直到聽不到她腳步聲了,項西才慢慢抬起頭:“我覺得……”
“先不想這些,”程博衍打斷了他的話,“我會跟她聊清楚,一會兒警察來了,你想好要說什麼,我們會被帶去詢問,你想想哪些是要告訴警察的。”
“嗯。”項西應了一聲。
“彆害怕,”程博衍說,“這是好事兒,如果能找到平叔和二盤,這事兒就解決了,彆的事你不用管,有我呢。”
項西沒出聲,鼻子酸得厲害。
大健被三人組帶了過來,灰頭土臉的,衣服亂七八糟,眼睛青了一片,嘴角還有血,估計是被揍了。
項西看過去的時候,大健的目光裡透出凶狠,死死地盯著他。
項西很想過去對著他的臉踹上一腳,再對著他的腦袋來一回連環踢,最好把他揍得滿地打滾,哭爹叫一娘一。
當初自己被按在雪地裡打得半死,現在讓許主任看到了他是個一身
麻煩的混混,這些恨讓他的手有些發一抖。
他就想過去給大健幾刀。
但跟大健對著盯了一會兒之後,他隻是冷笑了一下,轉身回到車裡坐下了。
我跟你不一樣,我跟趙家窯的你們都不一樣。
從喊出叫警察的那一瞬間開始,從他終於控製住了對大健動手的那一瞬間開,他就已經很清楚地知道了,無論他是不是在趙家窯長大,無論他是不是一身麻煩,無論許主任是不是會知道這一切。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
他執著地在心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不一樣。
甚至在警察到了現場,把大健押上了車,過來問情況的時候,他還差點兒對著警察吼出一句我跟他們不一樣!
“現在需要你們跟我們回去了解一下情況,”一個警察跟程博衍說著話,“希望你們能配合。”
“得先去醫院,我是醫生,”程博衍掏出自己的工作牌,又指了指項西,“他有骨折,得先檢查固定一下,如果有移位就麻煩了。”
“那……”警察回頭跟另一個商量了一下,“我們送你們去醫院,坐我們的車吧。”
項西覺得自己一直都有些發暈,不知道是被砸那一下弄的,還是因為一下見了這麼多警察太緊張。
不,不光是見到這麼多警察,居然還上了警車。
他感覺自己暈得都開始困了,同車的警察還在問話,他腦子裹了芡似的有些轉不動,程博衍一直在回答,他在一邊愣著,最後居然把腦袋枕在程博衍肩上睡著了。
到了醫院下車的時候他還有些迷糊,差點兒一腳踩空。
肩上的骨折不算太嚴重,大概是自己這大半年吃得好,日子過得舒坦,長了不少肉。
程博衍的值班的同事給他做了檢查,因為有警察陪著,拍片也加了塞,情況還可以,沒有手術指征,把胳膊固定好慢慢恢複就可以。
相比之下他這傷估計還沒程博衍的嚴重,程博衍的手在急診縫了好幾針。
他進醫院和出醫院的時候都低著頭一言不發,程博衍當初救下他,大家都知道,現在又因為他被警察跟著到了醫院。
項西覺得自己不太有勇氣麵對這人,隻能在心裡一遍遍地重複著之前的那句話。
不一樣,不一樣,就算現在……以後也一定會不一樣,現在也已經不一樣了。
再次坐進警車時,項西已經不暈也不困了,低著頭一直在腦子裡梳理著這些年的事,想著哪些情況提一供給警察會幫助警察找到平叔和二盤。
除了這些,他也開始隱隱不安,他的情況警察會怎麼處理?一個跟著平叔長大的乾過各種偷摸狗的事雖然逃出了趙家窯卻連身份一證都沒有的黑人黑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