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亭吃驚地望著虞麗萍,驚訝之後是深深地無奈和動容。
他當然認得虞秘書。
“這不就是那天在中南海裡給自己送茶的服務員嗎?原來她就是那位電話裡的虞秘書!”
胡一亭想起自己那天給虞秘書遞名片,似乎當時自己還人模狗樣的對人說教了一通,還勸人跳槽換工作,甚至建議她來重光公司上班。
胡一亭嘴裡發苦,想起自己後來還和虞秘書通過電話,怎麼就沒能從她那一口溫軟細膩的京片子裡把她分辨出來呢?他有心想要自嘲兩句,卻覺得自己過分自戀,“她也未必就記得那天我說了什麼呢。”
胡一亭對虞秘書微笑,可虞秘書接下來卻並沒有看他,而是走到北都市統戰部副部長崔賴朝麵前,和氣詢問:“崔部長,這件事是你負責的嗎?”
聲音溫婉,但聽在崔賴朝耳朵裡,卻令他不寒而栗。
虞麗萍簡單的一句話,潛台詞卻耐人尋味。如果自己承認,那麼其中一旦有問題,自己就要承擔責任。如果沒有問題,自己就不該在這個地方,不該管這件事。
他認得虞麗萍,原因不光是因為總理參加全國統戰工作會議時虞麗萍坐在第二排最邊上,據說她還起草了總理的講稿。更因為他知道虞麗萍雖然隻是副廳級乾部,低於自己的正廳級彆,可對方卻生在一個對於自己來說遙不可及的龐大家族,今年甚至隻有38歲。
又聽說她之所以到了正處卻一直在中南海工作,從沒有經曆過一般人必須經曆的外放。而是直接一路上去在秘書處升了副廳,因為國家領導那時認為首長年紀大了。孫女不方便離京。
崔部長儘可能讓自己笑容友善而燦爛:“我聽說台商鄔女士和派出所產生了些誤會,所以過來看看能不能調解一下。鄔女士經營進出口服裝貿易。對我市今年招商引資指標完成有很大幫助。”
虞麗萍笑了笑:“崔副部長回去吧,這裡有我呢。”
崔賴朝張了張嘴,最終隻說了一句:“好,好。”
剛走到門口,虞麗萍對他背影囑咐了一句:“總理凡事都講實事求是,不會輕易被騙,崔副部長如果信不過總理眼光,也該信得過我們這些為總理辦事的人。”
崔賴朝聞言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一頭栽了下去,險些摔死在門口,幸好司機搶前一步扶住他,攙扶著上了車。
崔賴朝上車後心如死灰,隻覺前途一片黑暗,轉念間突然想起鄔美甲那胖婦,不禁恨得咬牙切齒,過了會兒又懊悔自己一番信口胡說居然被虞麗萍背後聽了去。
虞麗萍望著崔賴朝背影,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厭惡。
隨後她轉首問胡一亭:“見到有人犯罪,你怎麼不報案?”
不待他回答,虞麗萍卻又轉向常青鬆:“我來的路上已經問過航空公司方麵,的確是有人在飛機上鬨事。胡一亭也確實是見義勇為。現在空姐空乘都在這裡作證,你怎麼不抓犯罪分子,反而拘留胡一亭呢?”
龐磊站在大廳一側。氣勢洶洶地指著虞麗萍喊:“我警告你不要亂講……”話剛說到一半,兩名九局的警衛就箭步上前。將他雙手在身後反剪起來,又按住頭在牆上。踢彎膝蓋麵壁跪倒。
龐磊的正臉被重重按在牆上,五官被擠得像一張薄餅,張口欲呼,卻咬進一嘴牆皮灰土,嗆得說不出話來。
鄔美加畢竟是在生意場上滾打老練的,看見崔賴朝吃癟的模樣,就知道這個叫虞麗萍的中年美婦一定來頭不小,現在見到龐磊腦袋被兩名保鏢打扮的人按得像是牢牢長在牆上一般,不由嚇得腿都抖了起來,嘴唇也一個勁地哆嗦。
常青鬆見事得快,這時連忙喊來民警銬住龐磊,押往後麵拘留室進行審問。
龐磊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兀自還在高喊:“我是美國公民!我有美國綠卡!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抗議!我要去美國大使館告你們……唔……”說到後來,嘴卻被民警用他自己的皮鞋堵上了。
虞麗萍對常青鬆道:“所長同誌,希望你依法妥善處理這起見義勇為的案件,給當事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常青鬆從剛才的隻言片語中,已經猜出虞麗萍的大致來路,聞言立刻拍胸脯道:“虞同誌您放心,我們機場派出所保證完成任務。”
虞麗萍轉身對胡一亭笑了笑:“走吧,胡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