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筆的狼毫一頓,一滴冷墨從筆鋒墜下,迅速的在光滑的肌膚上暈開,遠遠瞧去,倒似是一朵含苞的墨菊。
司徒聲垂眸,望著美人背後的墨跡,殷紅的唇角微揚:“此畫甚美,便留下罷。”
話音剛落,方才還笑吟吟的美人,臉色便驀地一白,她一手捂住身前堪堪散落的衣襟,顫著朱唇跪拜於地:“求九千歲饒命——”
林瑟瑟看的一頭霧水,他不過說將畫留下,這美人怎麼嚇成這般模樣?
而且這畫作在美人身後,又不是紙上作畫,如何留得下來?
她正疑惑,司徒聲卻不知從哪裡,勾出一把精致的短劍,他用鋒利的劍刃,劃破了美人的脊背。
鮮紅的血珠從白膩的肌膚表層緩緩滲出,映紅了冰冷的劍麵,他似是叮囑,笑吟吟道:“要忍著些,若是不慎劃壞了,這畫便毀了。”
林瑟瑟打了個寒顫,原來他說要將畫留下,便是這麼個留法——將皮完整剝下來,可不就是留下了。
她下意識的望向那麵裝裱了山水畫的牆壁,心中隱隱發寒,莫非那幾幅山水畫也是用人.皮裝裱上去的?
她正失神,便聽到‘哐當’一聲,抬眸望去,卻是那美人掀翻了矮幾,從袖中掏出寒光凜凜的匕首,用力朝著司徒聲刺去。
這時她才看清,司徒聲的下頜處戴著半扇掐絲鎏金麵具,隻露出一雙清冷微慵的雙眸和冷白的額間。
他身形未動,對那來勢洶洶的匕首不躲不避,眼看著那匕首就要刺入他的喉間,林瑟瑟一下慌了。
他要是死了,她也不用走劇情了,沒有了九千歲的牽製,不出一日,她就會被皇帝打入冷宮賜死。
林瑟瑟沒有時間去思考,下意識的拔下鬢發間的長釵,朝著那美人的手腕投擲而去:“快躲開!”
她用了八分的力氣,幾乎毫無保留,幸好那長釵也沒有讓她失望,正好打中了美人的骨腕,令其手中的匕首歪了幾寸。
司徒聲冷白的麵容上,出現一瞬間的怔愣,也不知是因為她不自量力的救助,還是因為她幾乎破音的焦急聲嗓。
眼看著美人攥緊匕首卷土重來,林瑟瑟心急如焚,抬首隻聽一聲尖利的哀嚎,司徒聲指間的短劍卻已是刺穿了美人的喉嚨,黏稠的血液從血管噴湧而出,驚得他腳下的兩個美人尖叫起來。
他的眸色冷淡,不帶一絲情感:“剁了喂狗。”
見劉袤像是拖死狗一般,將失去呼吸的美人拖了出去,林瑟瑟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
她確信他並不隻是說說,他是真的要把這美人剁成肉醬。
劉袤將另外兩個美人也一並帶走了,那兩人雖是和死去的美人一同送來的,但她們和那美人不同,並未有行刺九千歲的意圖。
她們是北郡王今日送來的,待會連夜便會被遣送回去,至於回去之後她們會落得什麼下場,那便不是劉袤要考慮的事情了。
劉袤命人清理乾淨了地板上的血跡,連同美人們躺過的軟席也一並扔了出去,更換上新的席墊後,又燃了金絲檀的細盤香祛除血腥味兒。
期間林瑟瑟就像是鵪鶉一樣,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也不是沒腦子的人,自然瞧出司徒聲不是無緣無故要剝那美人的皮。
想必那美人是來刺殺司徒聲的細作,他早已察覺到不對,便以剝皮為由,激的美人耐不住提前動手。
不過司徒聲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在她來時動手,怕是也有殺雞儆猴之意,想要震懾她一番才是。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對他表一表忠心,便聽珠簾後響起一道淡淡的嗓音:“我倒不知,你何時學會了武功。”
他的聲音並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尖細,冷冷清清的,像是淬了冰的花茶,帶著一絲慵懶的味道。
林瑟瑟老實道:“並未學過。”
她是真的沒學過,隻是她在第一本書裡惡毒女配人設,乃是武林世家的庶女,為了應付山莊裡每月的考核,她就學了一手如何精準的投射石子。
這一招還蠻好用的,不過除了這一招,她也不會其他的了。
司徒聲似乎也並不在意,他斜倚在美人榻上,朱紅色的緞袍半遮半敞,垂於身側的青絲猶如化不開的濃墨,煞是好看。
他想問的其實並不是這個。
他很好奇,她見他遇刺,為什麼那樣焦急,又為何出手。
但他終究是沒問出口,許是懶得問,又或是思索過後,認為沒有必要。
司徒聲像是和妹妹聊家常一般,語氣平和:“可用過膳了?”
林瑟瑟自然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還未用膳,所以問她有沒有用膳。
她毫不猶豫:“用過了。”
她可沒有和變態殺人狂同桌而食的愛好,哪怕是今晚上不吃了,她也不願意和他一起用膳。
“哦。”司徒聲微微頷首:“我還未用膳,你在一旁伺候好了。”
林瑟瑟:“……”
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卻也不敢反駁,隻好勉強點了點頭:“好。”
劉袤上菜的動作很麻利,菜香味一冒出來,勾的她腹中饞蟲蠢蠢欲動。
早知她要留下侍候,倒不如和他一起吃了。
林瑟瑟不懂如何侍候,隻是依稀明白,她要給他布菜。
她給他布了兩筷子的菜,他卻遲遲不動雙筷,她正納悶之時,一垂首便瞧見桌上還擺放著一支銀針,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她沒有用銀針驗毒。
司徒聲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有餐前先吃包子的習慣,見她神色微滯,便提醒道:“給我夾個包子。”
林瑟瑟點頭,卻並未立即給他夾過去,而是小心的執起銀針,將銀針刺入了包子裡。
她並不覺得這包子裡會有毒,但今夜既然有人想要刺殺他,還是驗一驗毒比較安心。
當她將發黑的銀針從包子裡拿出時,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司徒聲見她目瞪口呆,神色略顯不耐:“愣什麼?”
林瑟瑟沒有回答他,她已經篤定桌上的飯菜都是下了毒的,又怕他等不及誤食毒菜,便直接將桌子掀了。
隻聽到‘嘩啦’一聲,整個殿內都安靜了下來。
司徒聲麵無表情的望著她,劉袤連忙上前:“是不是膳食不合胃口,老奴這便讓人重做……”
林瑟瑟指著滾落在地上的包子,抬起手中發黑的銀針:“這銀針變黑了,包子裡有毒!”
劉袤呆滯了片刻:“皇後娘娘……”
林瑟瑟抬首:“嗯?”
劉袤小心翼翼道:“這是豆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