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銳剛將自己扛回來的木料放好,轉頭看到多不疾不徐向這邊走來的鬱承淵。“程兄弟, 我來幫你一把!”
鬱承淵對外的任務是保障伐木隊的安危, 但其他瑣事也沒少沾手。
一大早隨伐木隊進山,將幾小隊準備伐木的區域巡邏, 順便幫助實力稍弱的伐木小隊。
伐木隊成員一個個扛著木料回來, 他總不能空手而歸。
相反, 伐木隊中有不少‘熟人’清楚他內力深厚。回返之時旁人隻運送一根木料,他則要運送兩根。
佟銳隔著老遠便喊了這麼一聲,沒等他走過去就已經有人從鬱承淵手上接過了其中一根。
“嚴大人,您還在這邊幫忙?晚飯時間早就到了吧?”佟銳走了過去,伸手接過鬱承淵肩上另一根木料。
顯然,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這片臨時的木料場地見到嚴威。自嚴威說要幫忙, 他幾乎每日都能見這位巡撫大人一兩次。
次數多了, 他麵對嚴威的時候便多了幾分隨意,營地裡的百姓們亦如此。
嚴威若是官架子一擺,他們的比起之前還要聽話。不僅是因為對官威的畏懼, 更因為對這位巡撫大人的認可。
“現在晚飯時間不如之前那般準時, 誰到了誰用。來江南之前我晚膳就用的遲, 之前那段時間還有些不適應, 如今調整過來了。”嚴威隨意找了個借口敷衍。
陛下不回來, 他哪裡能安心用餐?!這特殊情況陛下或許不怎麼在意, 他自己實在過不了自己心下的那個檻。
嚴威這樣想著, 不著痕跡的看了鬱承淵幾眼。這幾天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鬱承淵這幅姿態, 每次看到心下卻仍忍不住自責。
往日在他們麵前總是大方得體的鬱承淵, 此時身上卻是有幾分狼藉。衣袍上有不少的褶皺,有些地方被劃破,行走之間能看到那透光的縫隙。衣擺、袖口、肩膀附近,還有明顯的臟汙。
嚴威也清楚如果鬱承淵有心,這些痕跡根本不會存留在他身上。以嚴威現在的修為都能做到的事,鬱承淵沒道理做不到。
他之所以沒做,應是不想讓自己在整個伐木隊之中太過特殊。偽裝的身份本是部隊之人,正常來講也不會這麼細致。
但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在場人之中,大概隻有柳譽明白他如此複雜的心境了。若非柳譽要負責眾人的夥食,恐怕也要每日都在這邊等待。
“我們平時討生活,這個時候也早歸家了。之前我聽人說,真正為咱們百姓著想的官家老爺們比起我們混生活還要忙碌,還有些不信,今個兒卻是信了!”佟銳看向嚴威的視線帶上了敬佩。
“隻是偶爾。”嚴威也沒想到隻是隨口一言,居然會引起這樣的誤解。官員們忙的時候是真的忙碌,但也有空暇時間。再為國為民的臣子,也不至於日日殫精竭慮。
佟銳看了一眼嚴威身上有幾分臟亂的官服,一副你不需要解釋我們都知道的模樣,著實讓人啼笑皆非。
嚴威見他這般表現,不欲詳細解釋。
轉而提起重建之事,“大家齊心協力準備了十餘日木料,已經差不多了。今晚我要召集大家商議山下柳寧縣重建之事。佟銳你用過晚餐,便通知諸位來主帳。”
他們本欲將百姓們滯留在山上十日,沒想到比預計還要多出了兩三日,於他們的安排更為有利。
“我這便去。”佟銳聽此一言哪裡還顧得上用餐。
“我們也要先行用餐,你去早了也無用。”嚴威提醒了一句。
“先通知縣令大人他們,回來再用餐也一樣。”佟銳不等嚴威再說什麼,運起內力離開。
嚴威在他消失的一瞬,轉頭看向鬱承淵。“我已經讓人備好了熱水,您先去洗漱?”
“好。”鬱承淵視線在旁邊的木料堆停留了一瞬。
在來這裡之前,他沒想過有一日需要親自來做這些粗活,每日都將自己弄成這幅臟汙狼藉的模樣。
史上有不少帝王曾言,要體民之勞、知民之苦、懂民之需……方能讓民為載舟之水,而非覆舟之劫。但真正做到放下.身份,親自體驗百姓生活的人寥寥可數。他近日的體驗,於他而言並非壞事。
嚴威為了能讓鬱承淵儘快打理好自己,他連忙先行一部,並沒有察覺到鬱承淵此時的想法。
兩人洗漱用膳,剛回到帳篷,嚴威便忍不住開口。“這次陛下受此之累,實乃微臣之過。若非微臣將所有兵士都安排出去,便無人會注意到陛下。”
“佟銳此人心直口快,縱是你身邊隨行數名兵士,結果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嚴威這次安排處處以百姓為主,鬱承淵並無不滿,相反還十分認可。這場意外,也並非改變安排便可以避免的。
嚴威得鬱承淵這句話,心下倒是略有安慰。“陛下,木料已經準備妥當,賑災銀也已經到了,明日便可以開始重建柳寧縣。我可以為您安排一個輕鬆一些的任務。”
“重建一縣事情更為繁瑣,對武者的需求應也更大。”鬱承淵能想象接下來需要注意的事情會有多少,“你特意安排未免有徇私之嫌,於你威嚴無異,不利於接下來行.事。朕亦難得有深入百姓之機,不欲棄之。”
“可是……”嚴威剛想說什麼,對上鬱承淵的眼眸頓時便閉上了嘴。“微臣明白。”